虎子是如何从杜老板的小跟班变成孙清儿的小跟班的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

　　大街上只要是酒楼行会的人看到都上来对他恭维了一番。

　　可他心里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了恭维他，就是为了看看笑话的，看看他虎爷是如何跟在一个小丫头后面马首是瞻的。

　　他鼻子里吐着热气，眼神局促的扫着四周的百姓，低声哼哧道，“你不是说去库房品酒吗，来着大街上干嘛。”

　　孙清儿没说话，继续捻着手里的麦苏轻轻的吸吮着。

　　虎子忍无可忍了，这是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又来套路他。

　　“你个哑巴，不说话拉倒，爷我还不陪了呢！”

　　“等一下。”

　　虎子刚要走，后面的人才出声。

　　他噙着笑的扭过头，吊儿郎当的走过来背着手说道，“怎么着，跟我在这讨价还价那？我走了，你才喊人，这一路上干嘛呢你。”

　　话音一落，他的笑容也消失了，因为这人又开始不说话了。

　　他气的心中郁结难解，从后脖颈子上掏出扇子指着孙清儿的脸半响没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最后他放弃了，说道，“我好男不和女斗行了吧。”

　　孙清儿笑了笑。

　　说道，“伸出手来。”

　　“干什么？”虎子很是警惕的将手背到了后面。

　　奈何孙清儿的目光实在太过明亮，这只披着羊皮的狐狸又要干什么。

　　虎子不耐烦地伸出了手，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周围的人的动向，不一会儿手心里痒痒的像是盘满了无数只小蚂蚁。

　　他诶呦呦几声，没人住的回头望去，只见手心上已经洒满了细碎的黍子。

　　就这东西？

　　孙清儿就是让他看这个？

　　这有什么稀奇的，酒楼里的好多烧饼都是这东西和出来的，不就是黄米面吗。

　　虎子嘴角“嘶”了一声，不对不对，这又是孙清儿套路，他真是聪慧呀，已经可以一次一次识破她的意思了。

　　他刚要窃喜却又不敢轻易放话，于是他先是煞有介事的闻了闻手上的黍子，又伸出手捏了两下，别看这几个小动作，他已经开始思索为什么孙清儿让他看这个了。

　　这一套动作完成后，他也渐渐明白了过来，“你要用这个酿酒？”

　　孙清儿听罢不再只是浅浅的微笑，而是露出了洁白的八颗牙齿，很是满意的看着虎子。

　　孺子可教也。

　　“虎爷猜的没错。”

　　虎子洋洋得意，就说给他点时间，他绝不会比孙清儿差到哪里去的。

　　他是什么出身，孙清儿又是什么出身，如何和他比得了的。

　　“这东西味道太浅啦。”他低眉叹了一口气，随手就将黍子撒回了麻袋里，转身就要走，可孙清儿却拉住了人的胳膊说道，“正是因为它味道浅我才要用的。”

　　她竟然是看中了这么个味道。

　　有没有品味呀。

　　虎子嫌弃的看了人一眼，毫不留情的甩开了胳膊。

　　这个味道可比碧光酒差远了好吧，碧光酒味道醇厚香浓，百里可闻其酒糜之气，这才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个东西能做什么呀，别说是百里了，就是放在眼前儿了别人也是嘛都闻不着。

　　孙清儿也不恼，一脸温柔好言好语的说道，“当然了，我也不只是用这个黍子，不过是用它酿出酒的基调罢了。”

　　这说着说着就到专业的事情上来了，虎子忽然心里咯噔了一声，旁边方才已经有很多酒楼的人出现了，孙清儿的配方不管好与不好，可不能让别人家白占了便宜。

　　于是他轻轻嗓子说道，伸着脖子喊道，“不就是黍子吗，咱家里有的是，我带你去瞧。”

　　他声音说的极大，仿若故意说给那些犄角旮旯的人听得。

　　果然，在他们转身离开之后，墙角的黑影也散了开，各自回家通知了自己的主家。

　　白矾楼的库房门边，虎子轻哼了一声，掏出了腰间的钥匙就打开了门。

　　里面一片漆黑，得依次点燃一圈的蜡烛这才能看清何种样貌。

　　虎子点灯，孙清儿兴奋地望着一偌大的库房。

　　不愧是大酒楼，这库房都比别人家的馆子还要大了。

　　两边皆是木制的置物架，一排一排的干料食材按品类一次排开，每一种东西下面都标着名牌，找起东西来很是清晰方便。

　　虎子绕了一圈回来提醒道，“一会出门咱们还得检查一遍，这是库房，记住咯，不能有火烛。”

　　孙清儿点了点头，又随着他身后去最里头的麻袋里寻找那轻微的气味。

　　她睁着大眼睛瞧着，伸手又捧起了一把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果然比外头的那个还要清香。”

　　虎子轻叱一声，“那是自然，我们酒楼里进购的可都是最好最贵的品种，哪像你一个土包子买东西还要去外面挑的。”

　　又在埋汰她了。

　　孙清儿白过一眼，又看着手中的黍子挤出了一个小酒窝。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孙清儿吸吮了一下，又道，“虎爷知道佛山的玉冰烧吗？”

　　呵呵，考他是吧。

　　“玉冰烧口感绵柔顺滑，乃是岭南的特产，别的地方可喝不到。”虎子说道此处颇为自豪道，“不过这酒白矾楼喝得到，咱们家家大业大，可是和船商也有很多买卖呢，这玉冰烧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是、、、这酒的味道太浅了，又太甜了，在小姐们眼里还算不错，只是在那些官宦士族口中便和泉水无异了。”

　　“虎爷真厉害，说的一针见血。”孙清儿鼓励的竖起了大拇指。

　　虎子很受用，不过他还没想明白她说这个干嘛，难道也要做玉冰烧。

　　“虎爷可知道玉冰烧味道为何会这样清甜柔滑。”

　　“玉冰烧，那是用猪肉剔出来的酒，二者相融半年，猪肉的精华都在里头了，可不柔滑吗。”

　　他颇为自满，说完，又颇为置气，这人怎么跟个老师一样，干嘛呢，这是给他上课哪。

　　“你赶紧说你的，别老忽悠我了。”虎子觉得心好累，赶忙催促道，“快说到底怎么做。”

　　孙清儿看他毫无耐心，又毛毛愣愣的样子，笑出了声来，“不过聊天而已，虎爷别生气嘛，我就是想他们用猪肉可以将酒做柔滑，那我们为何不能用羊肉让酒便香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