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男子这么爱臭美也是孙清儿始料未及的。

　　她将小摊推着进城的时候萧谨亦已经摸索着走到了井边，清水从头顶一浇，血色尽褪，露出平滑光洁的额头

　　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师傅就训练过他眼耳一心，为的就是今后不论出现什么状况他单凭耳朵或者眼睛都可以明辨方向。

　　他不愿意一直坐以待毙的在这城外等下去，若不利用别人就只能靠自己，他的脸既然招摇那就想办法掩盖住这张脸。

　　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孙清儿是个难糊弄的，故而他除了在头上抹了她昨儿个杀鸡的鸡血，还特意采了许多香气迷人的野花来点缀在屋子里掩盖他头顶的气味。

　　接下来只等着孙清儿的面具和驿馆的消息了。

　　汴京城的宣德门边上，顺着十字街往南走，孙清儿一路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眼睛被琳琅满目的货品勾引着直泛着光。

　　金银珠宝、锦衣玉帛，这些店铺门面华丽壮观，开阔宽敞，光是看上去自有森严巍峨之感，孙清儿咽了口唾沫，她从乡下来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一时挪不开眼睛。

　　又走了一会儿，道路越走越窄，孙清儿挤进了一处闹市里，这里头有卖动使的、有做剪画，还有各色零食，光是枣子就有酥蜜枣，沙枣，盐水枣好几种。

　　孙清儿伸着脖子往里看，再往前一片银晃晃的，全是螃蟹蛤蜊之类的小鲜，若非是她身在一对瓜果蜜饯之间，只怕那股腥味都要扑过来了。

　　“就这吧。”孙清儿看着身旁的一块空地心想道。

　　待她捯饬了几下，锅盖一开，顿时甜腻四溢，旁边的人闻到了忙起身过来瞧，笑说道，“呦，这绿豆甘草水，现在喝最解渴了。”

　　孙清儿见说话的小贩抹了一下口水，梨涡浅浅的说道，“是啊，大哥来一碗吧。”

　　小贩见人要盛，拦了下来，说道，“别别别，我今日刚摆摊还没开张呢，等我缓缓晚些再买来喝。”

　　“这不要钱的。”孙清儿将小贩挡住的手推了回去，手里继续盛了两大勺的凉茶说道，“我初来此地汴京许多规矩还不懂，以后我若还在这地脚办错了事说错了话大哥一定告诉我，至于这一碗就当是大哥给我添个喜，先给我开个张。”

　　小贩接过姑娘手里的东西，见这满碗的凉茶都要溢出来了忙端在口边吸溜了一口，未等东西过喉便连连点头，眼尾挤出几条皱纹。

　　待喝完他爽快的大嗐了一口，说道，“以后有事你就和我说，别的我帮不了的你，但在这条街里我也是个老人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

　　“请问大哥怎么称呼？”孙清儿点头问道。

　　“我叫何津，叫我何大哥就行。”说罢，河津又冲着旁边几个相熟的吆喝道，“诶你们哥几个都照顾点，不许欺负小姑娘知道吗。”

　　几人哪里肯理他，只是都是街坊不好撕了他的面子，糊弄的点了点头。

　　孙清儿看在眼里，也不多说话，只把这好记下，她自小闯荡在外不是个怕事的，但也不是个惹事的，以后只管和他们处好了别结仇怨就算日日大吉了。

　　今日的这碗东西吃下去，何津唇齿留香，连夸这吃食做得好。

　　孙清儿点头谢过，今儿一早她买了城边现采的莲蓬，把他它们一个个剥开后，又用臼子捣过，再用筛子滤过，方才得了这一碗细腻的莲子粉加入了进去。

　　她知道今日这方子能再让这甘草水香甜几分，卖上七文钱一碗不算贵，可真到了这人烟鼎盛的地方，满街的吃食简直做出了花来的模样，她心中又有了别样的掂量。

　　“让开！让开！官家开路了！”

　　孙清儿反应的够快，一听到声音连忙将摊子往后拽，可手上慌张，到底还是洒出来了不少茶汁弄得满桌子都是。

　　她微微蹙眉，一边用抹布擦着台面一边看着四五个禁卫兵骑着快马往北面去。

　　“这天下真是不太平。”

　　孙清儿听着旁边的一声轻叹，扭头一瞧何津的摊位上因为都是零散小物件，收过来的时候有几个来遗落在外头，如今已经被马蹄子踩的稀烂。

　　何津笑呵呵的接过孙清儿捡回来的东西，道了一句多谢。

　　孙清儿挥挥手拂去马蹄扬起的尘埃，咳嗽了两声问道，“这边经常这样吗？”

　　何津摇头道，“也不是日日这样，只是最近城里闹了贼，他们这些禁卫兵正在抓贼呢。”

　　什么样的贼会让皇宫禁卫军出来抓呢，孙清儿耸了耸肩又听人说道，“前几日外头帖告示了你没看到吗，禁兵司统萧谨亦出城陷了埋伏现在下落不明，这不官兵正查着呢吗。”

　　“这个人很厉害吗？那这些禁卫军到底是在抓贼还是在找他?”

　　何津左顾右盼见没人看着，小声将人拽到跟前说道，“禁军是御前护卫，禁军司统都御史那就是保护皇帝的人，你说能保护皇帝的人他厉不厉害。”

　　孙清儿见着何津拧着脸的样子偷笑了一声道，“那他的确厉害。”

　　“对呀。”何津指着往来行人说道，“那你说这样的人都能遇了埋伏，可见下手的人更厉害，宫里派兵出来一是四处搜寻萧司统的下落，二是想趁机保卫皇城，早点抓贼人归案啊。”

　　官家的事孙清儿不懂，况且她也不过是个小老百姓，眼下能过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有心思关心这些，她听了何津的话附和的点了点头，又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暮鼓在城楼上敲了第一响，孙清儿看了看还剩了大半桶的甘草水，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何津眼瞧着人收拾东西要走，又躬着身子凑过来诧异道，“这最热闹的时候还没开始呢，你这就走了？”

　　孙清儿微微颔首，将桶盖又盖了上去说道，“是啊，我家里还有位兄长这几日都离不开人，何况今日太阳毒辣，我这东西搁到晚上只怕要馊了，与其砸了招牌不如见好就收。”

　　她提了提荷包在何津面前游荡了两下，今日虽不是她预想的样子，但和头一天比不过卖了半桶就有这样的好收成，她也很知足了。

　　何津晃了晃脑袋，“好吧，不过我和你说你这东西还真要想想办法，来晚了这好地角就没了，来早了又赶不上晚上最热闹的时候，日子久了你看别人赚的盆满钵满到时候有你眼馋的。”

　　孙清儿怔然了一下，连连称是。

　　何津虽有些喜欢教化人，不过他说的话的确是孙清儿今后不得不想的问题。

　　这么大的汴京城，这么多的商户，她能不能立得住脚绝不是靠这一碗做出花的绿豆甘草水能办到的。

　　女子道了句别方瞧见何津手里捻着东西，嘴里却骂骂咧咧的样子，不禁又驻足瞅了几眼。

　　待看清男子手里的东西，她痴笑的打了一下脑门，这一天光听这城里的八卦了，到这时候才想了起来今日答应景大哥的事情还没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