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救命啊!”
这声惊呼响起的时候,肖潘正在马车里想着述职的事情,脑袋正疼呢,被这一声吓得要跳起来。
他急忙探头出去,果然看到前面一个蓬头垢面、乞丐一样的女人正匍匐在官道上,被一堆士兵围着,前面马车也停了下来,潍州太守王全已经从马车里下来了。
他急忙也下了马车,一边听着士兵与那女人的推搡呼喝,一边小心翼翼的跑到王全旁边,被冷风一吹,抖了一下。
“师、师兄,这是怎么了?”
“被拦下了。”
“我怎么看着像是乞丐啊……?”
肖潘说着,见王全皱眉,也没有多问,太守比知府官高一级,他便走上前去,看着那趴在地上快要被灰尘吃了的女人,咳了一声。
“何人拦轿,何事求救啊?”
“大人!”那女人一抬头,乌七八糟的脸上几道伤疤把人吓了一跳,她却恍然不觉,只见有人搭理自己,便爬了过来,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哭起来,“大人啊!我是前面万家村的人,我们村……我们村来了强盗,他们杀了我相公,杀了我们全村的人啊大人!求大人去救救我们!阿婆他们、阿婆他们快支撑不住了……”
“什么!?强盗?”
肖潘一听强盗杀了一个村的人,脸就有点白,他心惊胆战的跑回王全前面,知道王全已经听到,便拱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师兄,这条小道是新修的,旁边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何况这里是巴州地界……依师兄所见,咱们是不是通报巴州知府?”
王全没有说话,万芳已经哐哐的磕起了头:“求老爷救救我们吧!村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王全一皱眉头:“巴州紧邻雍都,太守和知府不知是否已经入京,要是赶不及……你这次带了多少人?”
“我带了50侍卫。”
“我也是。”他一沉思,便问万芳:“你说强盗在你们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清楚。”
王芳连连点头,抖抖索索、断断续续把她从上山到逃出来的过程说完,脸上一片灰白,眼泪哗哗的,凄惨无比。肖潘听了,觉得有些可怜,便说道:“师兄,这节骨眼上,这事让我们遇到了,也不能不管。我听那山上盗匪不过20多人,咱们有100人,倒是不怕。巴州太守李力不是一向你与交好吗?不如,派一人去通知巴州太守,我们先去救人?”
“可以。”
王全一点头,立刻吩咐一人快马加鞭,往巴州城里跑去,然后他们带着100随行侍卫,跟着万芳从官道上下来,沿着旁边的路,往万家村冲去。
赶到万家村的时候,正好中午,头领的侍卫远远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那吃饭,旁边明晃晃的摆着的,赫然是各种刀具,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一时间,平静的村子里杀声一片,那些匪徒虽然人少,但反应极其迅速,动起手来,一副杀惯了人的样子,肖潘和王全远远缀在后面,看得心惊胆跳。
但20多个人终归不是百来人的对手,就在头领林耿汇报匪徒已经被抓的时候,一个人影从远处的羊肠小道上过来,一看情况不对,掉头便跑。
“还有人藏在山里!”
肖潘当即大喊一声,跟着林耿便往前追去,结果追着追着,就看到那人冲进了一个营地一样的建筑里,旁边赫然是在建的水坝,他一愣,一群人又从那营地里冲了出来,有的穿着官兵的衣服,有的则和村民打扮一样,但手里都拿着武器。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肖潘看到他们脸上的杀气,心里闪过一丝怀疑,高声说道:“我乃全州知府肖潘,你们可是这水坝的驻军?”
那些人看着他,没人说话,从村里跑来的那个大个子不知想到什么,一挥刀,喊了句:“杀!”
肖潘傻了眼,没想到自己报上姓名,也没个管事的人出来说话,心想,莫非连这里都被匪徒霸占了?
不容他想完,两边人马再一次杀成一片,王全赶到的时候,还被流矢一箭射中了大腿,肖潘在混乱中看到那个大个子鬼鬼祟祟的在往水坝里跑,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急忙喊人追上去,和士兵七手八脚把王全抬到一边,大冷天里,吓得冷汗热汗一阵一阵的流。
“师兄,我们去安全的地方躲着吧!”
“不行,……我想起来了,这里是之前巴州说要建的水坝,可是怎么、怎么也有匪徒?”
王全捂着腿,盯着水坝里杀声四起的场景,抓住肖潘:“你刚才说,你报了身份,没有督军或监工出来回你?”
“是啊……而且直接就杀了过来!师兄,我看他们可能真是强盗,咱们、咱们……”
“不能,水坝关系到工部,想必连陛下也是知道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大事……为今之计,我们要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肖潘流着汗点头,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不明白怎么好好地进着京,就能遇到人拦轿子,拦轿子就拦轿子吧,还碰到强盗屠村,好不容易打完了,又变成了在村落旁边的水坝里抓强盗。
新年可是刚过,这都什么事啊……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他们精挑细选的随行侍卫再次占了上风,跑去水坝里截人的林耿也冲了出来:“大人,我们在水坝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两人听了,一对眼,急忙跟着人冲进水坝里,谁知林耿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肖潘头都要晕了,下到第二层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在哪里,没看到大人受伤了吗?”
林耿有些为难,还是示意他们往前走,就这样,他们又走了一阵,看到前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两具尸体,尸体前方,是一小片胄甲兵器,和一个没来得及关上的门,看着颇有些像密室。
肖潘两人走过去,只看一眼,便倒吸了一口气。
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密密匝匝的摆着刀剑兵甲,竟一眼看不到头。
“这、这是……”
肖潘看着眼前的东西,又看了看门口那些,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是打算把门口的搬进来,然后封上吗?……结果没来得及,被我们发现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急忙去扯王全的衣袖:“可是师兄……水、水坝里需要这么多兵器吗?”
王全没有说话,他仔细看了一圈,也不知是腿上的伤口疼还是怎么,头上的汗比肖潘的还多,然后一挥手:“咱们出去。”
说着,便拖着肖潘往外走,肖潘被他拽着,回头看到身后黑黝黝的密室,心里擂鼓。
但是,这一天并没有结束,还没走到外面,就听到杀声不知何时更加冲天,两人脸都白了,冲出去,看到一小队人马不知从哪里来的,正跟他们的侍卫厮杀不止,他们的人七零八落,对方也没剩多少了。
“怎么回事?”
“大人!”侍卫冲过来,满脸是血,“大人,这两个人带着一小队人马从山路上冲过来,与我们打起来了。”
“什么!?”肖潘吓得要死,脱口喊道:“这土匪怎么没完没了的?”
正说着,一个男人在打斗中抬头喊道:“我是这水坝的督军宋昱,你们是什么人!?”
督军……?
肖潘一愣,那边王全脸色也十分不好,高声说道:“潍州太守王全、全州知府肖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这水坝做什么!?”
那宋昱脸色变了变,手里倒是没停,一刀便砍中一个侍卫,脸上溅上了血,更显得惊悚,旁边一个人冲上喊了声“宋兄!”又抬头冲肖潘二人喊道:“下官也是这水坝的督军刘贺,我二人上山来就看到你们的人打打杀杀,若是自己人,便放下刀具!停下停下!”
他的喊声回荡在水坝和山体合为的空间里,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便很快停下来,宋昱和刘贺所剩的人已经不多,被30几个侍卫围着,脸上表情都十分复杂,警惕的看着王全。
王全拿出自己的太守令,他们二人见了,这才面面相觑,跪了下来。
“这这这……”
肖潘还不知如何是好,正好说话,就听到王全一声令下:“把他们拿下!”
一声暴喝,宋昱和刘贺就在自己监工的水坝前,被抓捕了。
“师兄!?”
王全没有理他,瘸着腿就要往外走,却一动弹便惨叫起来,倒在地上。林耿急忙扶住他,将他安置在旁边的凳子上,一咬牙拔下他腿上的箭,又找来两块小板子和布,将他的大腿捆住绑好,这才说道:“大人,你的伤暂时不能动弹,若要下山,我们抬着您。”
“不下山。”王全年已近60,虽然满头冷汗,却十分冷静,他看了看被绑的宋昱和刘贺,对肖潘说道:“立刻写两封信,内容一模一样,一封给巴州太守李力,一封给雍都大理寺并呈给陛下,告诉他们我们发生的事情,快!”
此时,天已擦黑,肖潘当即招来笔墨,将两封信匆匆写好,交给两个亲信的侍卫,让他门立刻出发,其中呈给大理寺的那封,直接盖上了王全的太守令印记,更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
“师兄,那我们呢?”
“水坝里发现兵甲,此事重大,我们就在这里,等李力来。”
“师兄?”
王全看着他,见四下都是亲信,低声说道:“此事若事关李力,我们一旦离开这里,此时所见的,不一定还会存在。”
“这……可是这里,这里可是巴州的地界啊。”
“对,所以我们要守在这里,等大理寺的人过来。”
肖潘这才明白王全的意思,不由得吸了口气,抖抖索索的问:“那为何还要给巴州太守李力写信呢……”
王全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你不是都说了,这里是巴州的地界?”
肖潘自然是明白,只是刚才吓蒙了,这会儿一拍脑袋,愁眉苦脸的叹口气:“也是,瞧我这脑子……那师兄,宋昱和刘贺……怎么办呀?”
“提过来,我要审他们。”
在影影绰绰的水坝筑地里,王全和肖潘连夜提审宋昱和刘贺,但关于水坝里的兵器,两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二人均受命于太守李力,一人一个月,在这坝上轮岗监督,只是从去年冬天到开春,这里冻土未化,还未开工,工人们要清明之后才会回来。这次是为了做工程总结,才一同来到坝上。”
宋昱和刘贺被绑着,分开审问,回答却一模一样。
“下午,我们下到另一侧去检查进度,打算看完,明天就回巴州府,谁知听到这边传来杀声,我们才急忙回来,然后就看到二位大人。”
宋昱说完,看着王全,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倒不知道,大人身为潍州太守,属下还曾听将军说过,大人向来清正,那不知大人为何要来巴州,还来这小小的水坝,杀我弟兄们。”
王全一愣,那肖潘听到他问,也不隐瞒,将万芳和万家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得宋昱目瞪口呆,又连连摇头:“自从水坝开始修建后,万家村就改名坝下村,去年的时候,还专门为这里的工人送饭,怎么突然……就被土匪占领了呢?”
关于这个问题,肖潘和王全也是不知道的。
当下,他们派人将水坝搜查一番,到底不敢待在这个地方,便派人守着,其他人押着宋昱、刘贺和剩下的几个士兵,移到了万家村等候。
这一等就是5天,风平浪静的5天,在巴州太守李力赶到的那一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