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逃出生天
“小心!”文清一把接住她。
这两个字是擦着小烛耳边发出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不是幻象,他真的来救她了!
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如决堤的洪流,夹杂了之前所有的恐惧、委屈、坚忍与不甘,汹涌泛滥,彻底破防!
“对不住,我来晚了。”白皙的手指探出阔袖,轻轻替她拭去颊边血与泪交织的狼狈。
文清扶她靠稳刑架一端的木柱,缓缓转过了身,大大的兜帽遮住他的面容,更显其声线阴森悚慄,仿佛来自地狱:“你们这群毒妇,今日小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血债血偿!”
刚要飞身而起大开杀戒,冷不丁叫人攥住裙角。
低头一看,竟是小烛的手。
她朝他摇了摇头。虽然听不见他说的话,但只要观他浑身上下鼓噪的戾气,就知道定是想为她出气的。
这里是朝阳公主的地盘,府中养了一堆侍卫和禁军,若是为了所谓的报复而惊动这些恶犬,那便得不偿失了。
小烛无法言语,更无法好声相劝,情急之下,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沫子。
“小烛!”文清不敢再耽误,迅速抱起她。
刚迈出一步,就听见瑟缩在墙角的仆妇之中冒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质问:“你……你到底是何人?敢来……咱们公主府……撒野,不、不想……活了吗?”
语气虽强硬,但明显底气不足,透着三分惊惧。
方才文清一路横冲直撞地靠近,扬手掀翻沿途阻碍,其中就有楚妈妈一个。
此刻,她半卧在地上直喘粗气,怕是伤得不轻。
文清眼力超群,闯进来时就发现这个老毒妇狠辣异常。旁边那几个只管打骂,唯独她,专挑人身上痛感最强的软肉打着旋儿狠掐,其心黑如木炭,活着也是造孽,不妨让他替天行道一把。
目光在摆放刑具台的各种铁器上扫过,足尖一挑,一根铁钉笔直地射进楚妈妈眉心,后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此等雷霆手段,吓得周围一干人尖叫连连抱头鼠窜,谁也不敢再多嘴半句。
“听好!”文清环视左右,向前踱出两步,不轻不重道:“小爷我先派这个老毒妇去地府探探路,等林将军回来再送你们一同……”
他顿了顿,口中飘出四个字:“找她团聚!”
此话一出,吓破胆的仆妇们更是脸色煞白,如坠冰窟。
从刑房出来,奇迹般地没遇到任何阻拦。
小烛视物不清,听力受损,自然察觉不到甬道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侍卫们,只能一边疑惑一边像个废人似的横在文清怀里。
直到凉意深重,穿透衣衫,她才发觉自己早已远离了那个魔窟一般的公主府。
太好了,得救了!
这么一放松,瞌睡全面袭来,不知不觉就昏沉过去。
日暮西山,暖阳消退,清冷的月色悬在天边若隐若现。
丫环墨香推门而入,熟练地点上几盏灯,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她朝窗边望去,自家小姐正靠在桌旁一手持书,一手捻着书页。
“小姐,您要看书也不早说,奴婢也好早点过来剪芯子把屋里弄亮点。”
“无妨,窗口光线好。”钱夕放下看了半天的书册,朝外望了望。
其实,她没怎么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蹉跎许久才堪堪翻过数页而已。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令她心力交瘁,时时想来时时惶恐,再难将注意力集中于平日喜爱的文场笔苑。
夜风从微敞的窗框间涌入,一下子吹乱了静置的书籍,纸张哗哗作响,一页一页飞快地浮动。
墨香连忙走过去关上窗子,又从床头拿了件夹棉斗篷给她披上:“小姐,夜里风大,您还是仔细着身子,快要嫁人的当口,可不好染上风寒。”
钱夕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犹记不多时日前,紫烟还笑的灿烂,祝愿她与未来夫君百年好合;可一转眼,那丫头竟沦为朝廷钦犯。
皇上下旨挨家挨户大肆搜查,势必要把她捉拿归案。
此事很快牵连到雅堂。
大理寺发来协查通报,声称紫烟叛国通匪,唯恐雅堂之内有其残党余孽藏匿,宣布即刻查封。
大家都吓呆了,一个个被叫到演武场验明身份后才给放回家。
钱夕当时就在想,这些办差的官员们是不是没带脑子?
雅堂里的夫子大多有官衔傍身,雅堂里的学生往往出自名门,就算普通的供职人员也是官宦子弟,哪里来的残党余孽?
查来查去,验来验去,折腾的人仰马翻却毫无所获,最后只能封门了事。
至此,雅堂这边就算处理完了。
不过申大人作为雅堂祭酒,是第一责任人,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去公主府找紫烟的时候直接被拒之门外,无端遭受一通数落。
后来朝阳公主闹上大殿,声泪俱下地讲述了救走紫烟的江湖贼匪如何心狠手辣藐视王法目空一切,不但药倒了府内众多侍卫,打伤若干仆从,还残忍杀害了一名无辜仆妇……
事已至此,不论紫烟是否真的叛国,单就她的朋友能在戒备森严的五公主府上来去自如犯下杀戮,已然触怒龙鳞,成了皇帝眼中十恶不赦之人。
可怜申大人,被贬、被罚,如今还要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天家抓去斥责,骂她不辨是非不分忠奸养虎为患……
其实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如果紫烟真是叛乱之人,那她这三年呆在雅堂与外界隔绝,能兴起什么风浪?
再者说,紫烟的罪行都这么严重了,怎么不抓她去官府查办?抓到公主府是何道理?
明眼人谁看不出,定是朝阳公主的嫉妒心又在作祟,想法子对付林将军身边的女眷呢!
可惜皇上对他的五公主偏心过甚,宁愿装聋作瞎冤枉好人也不肯面对现实。
眼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有人救走了紫烟。
然而朝廷这般阵仗,岂是两个人微薄的力量能够抗衡。
他们能躲藏多久?又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