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忧心
待牙伯带着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依旧躺在窗边矮榻处晒着太阳的李正方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但愿吧。
若非如此的话,这便是最后一个冬日了。”
老者的呢喃声被窗外的寒风卷起带走,一路刮出郊外宅邸的范围。
又飘飘荡荡,到了江南和塞北相连的西辰海面上。
海面上,一艘巨轮正扬帆朝着江南的方向前去。
今日尽管是个艳阳天,海面上的风势却依旧猛烈刺骨。
吹的坐在船房窗口处,刚刚打开窗口打算透个气的杏儿忙又将窗子关上。
仅仅只是开窗了不到十息的功夫,她便感觉身上的暖意全都散掉。
风力的强劲程度如何,一看便知。
杜湘灵正在用墨笔一封封写着书信,被杏儿这么兀地一个开窗,将桌上置放的信封都吹落在地好些。
杏儿刚刚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就瞧见这么一幕。
很快傻眼快步上前,帮着杜湘灵捡起那些信封。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奴婢只是怕这船房内太闷,便想着开窗透个气。
谁知晓这外头的海风这般猛烈,奴婢没耽搁您什么事儿吧?”
杜湘灵跟着杏儿将被吹落在地的三五个信封捡起来,摇了摇头,安抚杏儿道:
“不碍事的,只是一些空的信封而已。
吹掉了再捡起来便是。”
安抚好杏儿,杜湘灵又看了一眼被海风吹的呼啦作响的窗子,重新执笔写信的间隙继续言道:
“你若是想要透透气的话,可以去西边的甲板那处。
咱们的船房是处于迎风口的位置,你若想打开窗子透气,自是会像方才那般。”
杏儿只是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府内婢女,当然不知晓这在海上了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面颊后,再去看正挺拔着身姿,专注写着书信紫裙少女,眸内溢着满满的崇拜之色。
“小姐就是小姐,知晓的东西就是比奴婢多。
不过奴婢不觉得闷,反倒是觉得坐船这事于奴婢而言较为新奇。
再者,在船上用的膳食,也都是以往放在府中极为稀罕的海鲜。
跟着小姐出门,奴婢不仅长了好些见识,口福也不小,又怎会做过多的挑剔。”
言下之意,不是她想要透气,她真的只是想让杜湘灵透透气。
杜湘灵一早起榻之后,便一直忙着书写一些需要寄往安武国各地的书信。
信上所写的内容,大都是和蒙域建立起温泉海盐商链有关的。
看了下船房内放着的滴漏,时间已经来到巳时五刻了。
她书写的时间,的确有些过长,是该起身活动一下。
便将手里的墨笔放回笔架上,又由杏儿帮着净好手了,才带着身后面上带着明显雀跃之色的少女朝西边甲板处去往。
她一直坐在船房内书写书信,还有个事情做。
杏儿就不同了,只能百无聊赖地守在她身侧。
方才杏儿嘴上虽没有说想要去透个气,她隐约还能能够察觉出杏儿一些心思。
横竖是自己的婢女,又对自己忠诚十分,她觉得,满足一下杏儿也并没什么。
西边甲板处是个背风口,暖阳光辉穿过云层细碎地洒落在甲板处置放的一些固定在船板处的长木椅上。
到了地方了,杜湘灵才发现,严舟靳也在这处。
凌五刚刚替准备给严舟靳新添茶水,扭头就瞧见杜湘灵主仆二人的身影。
本来她以为凌五看到她们了,会和严舟靳说上一声。
却不料凌五很快到了她们主仆二人身前,低声对杜湘灵言道:
“杜小姐,主子现今的心情不大好,您看看,可以过去和主子谈谈话,舒缓下心情。
杏儿的话,就交给属下,属下带着她去那边透气。”
昨晚上船的时候,杜湘灵没从严舟靳身上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得才过了一夜的功夫,这心情就出现了变化。
思忖间,她也点头和凌五擦肩走过,到了正背对着她,手里握着茶杯饮茶的紫袍男人身后,捏着她被海风吹动的裙摆落座在严舟靳身侧。
男人察觉到动静,扭头看向身旁,瞧见来人是她,怔了一瞬后忙敛下眸内带着的浓浓忧色。
动作虽快,却也依旧被杜湘灵捕捉到。
少女从他手里拿过那个已经见底的茶杯,重新替他添置起茶水的间隙问他:
“凌五说你心情不大好,让我过来同你说说话。
怎得了,是突然想起什么忧心事了?可以同我言说一番。”
搁在以往,遇到像今日这样,陷入什么忧思之中。
严舟靳一般都会选择去硬抗,可现今看着身侧带着一眸关切之意的少女,他心下却有了那么几分去和她倾诉的念头。
他也是个寻常人,并非无坚不摧,也会想着在遇见事情的时候,能有人跟着他一同消解上一番。
犹豫只持续了几瞬,严舟靳便开了话闸,视线落在西辰海不住被海风吹的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其实我此行回江南,还会见一名多年都未见过的故人。
那名故人,对于我有着的一些决定,一开始的时候是强烈反对的。
彼时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走了许多弯路,甚至还连累他接连给我收了不少烂摊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虽一直还和他保持着联系,却并未寻个机会和他面对面相见。”
至于原因,杜湘灵一猜就猜到,应当是觉得较为难为情。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波澜起伏的海面处,问他:
“那这次回到江南,不得不和他见面的话,你是忧虑不知晓该如何和他相处?”
严舟靳向来知晓身侧的人儿是个心思玲珑的,倒也不意外她会猜的这么准。
“嗯,不知晓这事是一样,接下来去了江南要做的危险事得瞒着他,又是一样。
我向来不善说谎,在面对他的时候更是。
所以担心若是让他知晓我会行那种危险事的话,会将他牵扯进来,将他也置于危险的境地中。”
大致了解好他的情况了,杜湘灵没有给出他一个解决的法子,只是言道:
“你和那人之间的关系,由我听来,应当是极好的。
只是在你们二人之间还横着一些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