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书房的晋元帝转而在书案前坐下,看着黄忠,眼里一抹寒意闪过。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晋元帝侧身靠坐在椅子上,瞄了一眼黄公公,深寒开口。
“回陛下,去的人还未回来。”黄忠上前恭敬地为晋元帝倒了杯热茶。
“那就没个消息传回来?”晋元帝抿了口茶,随手拿起案上的奏折看了一眼,语气冰冷威严。
“未曾,”黄忠一副惶恐不及的样子,急忙跪下。
“起来吧!”晋元帝平淡地开口,却心知肚明黄忠此举只是装装样子。
“谢陛下,”黄忠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晋元帝身边伺候。
“去把贺天叫来,朕有事要问。然后将这道密旨送到礼部去,”许久,晋元帝才开口,将一道早已写好的圣旨递给黄忠。
“是。”黄忠见此低头,接过明黄色的圣旨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掩上门。
不久,贺天就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行至案前跪拜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人带回来了?”晋元帝批着奏折,并未让贺天起身。
“带回来了,只是半途当中他突然暴病而亡了,”贺天半跪在地,左手握着腰间的佩剑。
“身份可有查清?是否是他?”晋元帝停笔,合上奏折,抬头看向贺天。
“确凿无疑,派去的人是在江淮的一处民宅将他抓获,只是只有他一人,并未见到陆家二子。”贺天看着晋元帝那不怒自威的面容,心里有些胆颤。
“那前几日宴前刺杀的主谋可有查到?”晋元帝转而提到几日前的事,眼底的探询之意甚是明显。
“微臣检查过刺客的尸首,发现每个人的手腕处都有一道印记,微臣又查阅了相关人士,发现那印记只有北珣燕家的死侍身上才有。”
“北珣?三皇子的母家!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的主谋是三皇子?”
微冷的语气,不怒自威,让贺天觉得浑身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固。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询问,却让贺天犹如坠入冰窟。
“微臣不敢妄自揣测,这件事疑点重重,微臣还未有任何的证据指向三皇子。”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什么?”
“这……”贺天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还有何事是你不能说的?”晋元帝见他沉默,便知晓这件事对于贺天来说,或许有些知而不该言。
贺天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仲秋夜宴刺杀结束后,皇宫外巡察的巡察使中,有人见到翊王于暗夜之中见了一神秘人,谈论几句后,那人便离开了。”
贺天说完,晋元帝思虑一时,冷漠道:“退下吧!近来不用再去追寻刺杀的事了,朕自有安排,你只需把剩下的人给带回来就行。”
“是,臣告退!”贺天拱手作揖,起身退了出去。
碰巧,金铭霄正好前来,与贺天在门口擦肩而过,进了御书房。
“儿臣有事禀奏父皇。”
金铭霄立在阶下,垂手而站,开口时也并对晋元帝行参见礼。
晋元帝抬眸,扫了一眼,并未开口,只是继续批注奏折。
“儿臣想请父皇下旨迎源山圣女回宫。”
金铭霄毫不在意晋元帝的举动,可晋元帝听到他的话后,手中批注的笔却是一顿,奏折之上多了一点朱砂红。
“你可知源山已有多久未曾下山进宫了?”
晋元帝说话间,将笔放到笔搁之上,望着那一点朱砂红。
“只要父皇下旨,儿臣便能保证源山圣女定会下山进宫。”
金铭霄自是知道,毕竟源山圣士的告令代代相传,可他却没有回答晋元帝,只是坚持着让晋元帝下旨。
见他笃定,晋元帝却是微怔,眼前的人仿佛让他看见了当初年少时的自己。
沉默许久,晋元帝终是松了口,“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执着,便随了你的意。”
金铭霄听到晋元帝那无奈的语气,只是颔首道,“儿臣告退。”
晋元帝望着金铭霄的背影,微不可奈地轻叹一声。
————
而礼部内,任谁也不知道那道密旨里说什么,黄忠只传给礼部尚书刘钰临,两人不知在房里说些什么,众人猜测应该是立后之事。
毕竟当今皇后早在几年前就被幽于佛堂,但是所有人都不知因何缘故,只知那时太子跪了整整三日都未曾让晋元帝另改旨意。
随即泠妃就封了贵妃,掌管六宫之事,后不知为何,晋元帝开始下旨遍寻名医。
“刘尚书,陛下的旨意已经传到,至于该如何,那就看刘尚书了。”黄忠从房中出来,边走边说。
“是,微臣明白,微臣立刻让人着手准备。”刘钰临拱手作揖,将黄公公送至门外。
见黄公公走远后,他隐去笑脸,一脸严肃地走进门内。
“陛下是何意?”礼部侍郎郁清走进去,就看见刘钰临愁眉不展。
“无事,待我想出法子再说,”刘钰临也不急着和盘托出,这毕竟是密旨,还是小心为好。
“下官疏忽了,”郁清行礼,忐忑道。
“无事,你先下去吧!”刘钰临心中有疑,却又理不出头绪,只想安静一会儿,便打发郁清离开。
郁清点点头,不出声便离开,走前还看了一眼刘钰临,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一些。
第二日清晨,晋元帝又下了一道圣旨,让礼部带人前往源山迎接圣女归来。
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半日,全城百姓皆知,人人欢舞,于天晋国而言,这是一个盛大的喜事。
自从国师金南岭于源山隐居后,天晋国已经几朝未迎回源山一脉了,本以为至此之后源山一脉不会再下山,没想到,如今还有希望。
传言,得源山一脉即可天下一统,江山永固,至金南岭隐居后,各国派往源山的人数不胜数,有诚心诚意跪拜相邀的,也有假情假意预谋刺杀的,自认为既然我得不到那就所有人都不该得到,可他们却忘了,源山一脉,自始至终只能归于天晋,不得易改。
源山处于天晋国西南方向的一个小镇,小镇位于源山山脚,自天晋国开国皇帝--开弘帝得源山助力建国以后,便下令此处无须官府管辖,是以源山一脉便未曾被皇家掌控。
……
刘钰临领旨后稍做准备,便带领一众官员和侍卫日夜兼程终在五日后的黄昏赶到庆安镇入口。
只见镇中,村民朴素,自给自足,沿街道两边是村民自发的小摊,形成一个交易场所,仅供一些食宿小玩意的置换,一群稚童玩闹地在街上跑来跑去。
就在刘钰临驾马出现于镇口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怔怔地看着他们,村妇也将自家小孩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
刘钰临下马,走到一位白发须臾的老者身边,轻声问道:“老人家,你可知如何才能进入源山?”刘钰临不过三十,这次又未穿官服,本就长得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言语温和,让人看上去就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老者看了看他,随即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状:“你们为何要去源山?”
“下官奉陛下谕旨,前往源山迎接圣女回宫。”刘钰临也不隐瞒,将来意尽数告知,他知道,若是没有源山一脉的人领着,他们恐怕都踏不上源山一步。
“哦,想要前往源山,需得穿过镇子,往西南方再走五里路,便到源山山脚,不过源山如今机关重重,你们只能在山脚的山门前等候,”老者那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好似很久未曾睡过好觉一般。
“不能上山吗?”刘钰临疑问道。
“源山除了圣女和随侍,任何人都不能进,”老者看着刘钰临,随即又抬头看向远方那高耸入云的源山。
“可建朝时,国师乃是男儿身,缘何这一次却是圣女?”刘钰临将心中的疑团问出,自他得了消息后,便一直想不通。
“你有所不知,确如你所说,开国建朝时源山圣士为男子,可自圣士隐居源山后,源山迎来了第一代血脉,为源山圣主,十八年前,第三代圣主诞下圣女后便再无所踪,是以这一代源山只有一个圣女,”老者脑海中浮现起二十年前的事。
“可知为何?”刘钰临直觉奇怪,心下思索着。
“罢了,你们去吧!山脚下有一钟亭,今日已晚,你们可在山脚下歇歇,明日清晨再敲响钟亭,圣女自会下山来随你们入宫。”老者说完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离开,不再看他。
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和街道上那些惶恐的村民,刘钰临觉得这一次恐怕又要出事了。
刘钰临下令队伍穿过镇子,只见两边的村民一副瑟瑟发抖惶恐不堪而又非常排斥不喜的样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镇子里穿过,村民都往两边站着,看着,毕竟他们很久都未见过生人了,一时害怕也是常事。
这么多年来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并不知道想要平安的进入源山需得经过庆安镇,所以多数的人都是铤而走险选择另外一条路,为此庆安镇多年来也无人打扰,相安无事。
这一次刘钰临带人前来,也是得到晋元帝的消息才知道还有一个庆安镇,看来源山一脉确实都是居于田园山林原野之间。
刘钰临驾马在最前,行驶一阵后,出了镇子,这时,天已经黑了,秋夜里的风有些寒凉刺骨,刘钰临命人升起火把继续赶路,终在五里外看到源山山脚的钟亭。
队伍停下整顿,侍卫飞快的搭建好营帐,升起火堆,火光瑟瑟,将围坐在一起的几人脸上映得通红。
一路赶来,秋风冷素,满身寒气,刘钰临坐在火堆前烤了一会儿,才觉得身上有些暖意袭来。
他静静坐着,手里拿着干粮,细细思索着刚才那位老者说的话,源山圣主为何在生下圣女后便不知所踪,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圣女面容从未有人得见,那么如今要如何才能确认来者确是圣女无疑呢?
这一个个谜团如云雾般越聚越多,让人根本无法着手去解开,或许先把圣女接回去再说吧!
刘钰临想着,觉得脑海炸裂也想不出头绪,干脆将那些事抛诸脑后,一切都等回去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