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洪烈闭口不言,江珂无奈前来金铭霄房里复命,现下快至黄昏,日偏西山。
晚霞千里,北风卷地,黄沙漫天。
江珂刚入房门,面前的背影便开了口:“还是什么都不说?”
金铭霄立于一幅高高挂起的边防图面前,背对着江珂,语气幽然,寒冬刺骨,毫无温度。
震得江珂猛得一颤,头低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是。”江珂低声应道。
金铭霄的性子时冷时热,喜怒无常是常有的事,反正江珂就从未见过他温和的时候,也或许是因为常伴金铭霄身边时不是战事纷起,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所以也就只见到金铭霄冷的一面。
“去和徐玉说一声,今夜子时,城外汇合。”金铭霄依旧不曾转过头来,只是盯着面前那幅巨大的边防图思索,随后又道:“把书案上的信交给徐玉,他会知晓如何做。”
语罢,金铭霄又自顾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边防图。
“是。”江珂沉声答道,抬头走到书案旁拿起那封信件仔细收好揣入怀里退了出去。
夜半子时。
城内城外,人静夜寂,平原黄沙漫舞,腐烂气息随风四处飘散。
北荻与玉金驻扎的帐营火星零零可见几处,除了巡逻的将士外,其他人大多都东倒西歪的靠着营帐席地而卧。
在冷肃的北风中入眠,而营地中最大的营帐此时也熄了灯烛。
暗色夜幕中无星无月,天幕直垂,仿佛要将这巍峨大地裹住,在黑与灰的交集处,狂风撕开一个口子,猎猎作响。
木头搭建的哨台上立着的士兵在无边的困倦中打了个哈欠,眯了眯双眼,在北风侵袭下瑟瑟发抖,止不住跺了跺脚,企图让身上的温度流失得没那么快。
暗夜之中,不远处,黑色人影快速闪过,与无边的夜幕融为一体,让人觉得只是一场错觉。
哨台上的士兵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时,却是茫然一片漆黑,是风掠过树影婆娑。
强撑着困意盯了许久,什么情况都未曾发生,士兵便松懈下来,就那般手持长矛立着混沌睡去。
“着火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入梦的北荻和玉金的将士惊醒,众人先是左看右看,循环四顾过后,才发觉南边火光冲天。
“噼里啪啦”声响彻夜空。
火光犹如巨龙吞噬着夜幕,在瞬间恍如白昼。
然还不等众将士警惕,羽箭便从夜空之中漫天射向营地,瞬间死尸遍地,人群炸开,争相互踩。
这边箭矢如雨,那边火光直冲天际。
沈人付撩开帐帘,一袭黑色外衣铠甲加身,手持长剑冲了出来。
在看到眼前一幕时,眸光血红,盯着箭雨的方向怒不可言,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冷肃杀气。
再看看南边火光冲天,士兵手忙脚乱地提水救火,面色由冷肃转为阴狠。
那是存放粮草临时搭建的棚子,是重中之重,是守卫最严的一个地方,如今一把火下去,几万将士的口粮在这一夜之间倾灭。
“来人。”沈人付怒喝一声。
“将军。”副将忙从人群之中跑过来执手垂头。
“带上一队人马随我出去。”沈人付冷声说着,大步下了营帐前搭建的台阶。
他倒要去看看是谁有如此胆量?
一队人马即刻集结完毕,五十几人随沈人付骑马出了营地朝着箭雨方向疾驰而去,身后掠起一地黄沙。
这边沈人付出了营地,那边的江珂立刻带着人马从西边绕了过来,趁着沈人付不在营地的空挡突袭。
江珂带队杀入北荻和玉金营地,在烈烈火光的映衬下,营地之中血色遍地,刺目惊心,尸首横七竖八躺着,任两方士兵踩踏蹂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原本黄土地面浸染着暗红血迹,如涓涓细流汇成一条大河。
火堆被踢得零散,营帐之上,血珠滚落,每个人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是血迹斑斑。
当江珂正要进一步斩杀敌军时,沈人付却是去而复返,带着一众将士将江珂等人的退路阻断。
经过血战,江珂所带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如今沈人付返回,他便再无退路可言。
因此,在沈人付的注视下,江珂一心想着要擒贼先擒王,于是在人群中转身,提刀朝着沈人付走了过来。
沈人付手拉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江珂,眼里是暴怒,杀意夹杂。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广覃会来一计声东击西。
适才领着人朝着箭雨方向疾驰而去,他一开始只顾着想要去一探究竟,可越走越远后总觉得不对劲,因为箭雨不是同一个方向,他走出老远之后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于是连忙掉转马头赶了回来,却在半路遇袭,耽搁了时间。
如今赶回来,见到江珂奋力斩杀玉金将士的场面,自是忍不住心中那股暴怒。
于是在江珂走了几步后,沈人付拔出长剑,脚下用力一踩马背,起身飞跃伏身朝着江珂攻去。
剑刃与刀刃碰撞,火花四溅,江珂被沈人付这全力一击击得连连后退,脚下长靴与地面摩擦,震得他的腿发麻。
可手上却不敢收力,待沈人付攻劲消散,江珂脚下用力一顶,双手用力一推,刀身拐弯,沈人付立马后仰躲过。
两人交手间,身边两军将士也不甘落后厮杀在一块。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刀刃长矛上血迹猩红,脚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到最后,江珂已经身受重伤,肩头胸前腰腹处满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身形踉跄地抵挡着沈人付的攻势。
手上被刀柄磨得皮肉翻开,血迹斑斑。
而沈人付除了手臂上的两道伤口再无其他,因此江珂在重伤之下被沈人付一剑贯穿心口。
江珂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沈人付,手中用力握着刀柄,想要趁最后一口气将刀尖送入沈人付的心口,却在提起的瞬间,沈人付手里的长剑毫无预兆地拔出。
血色染红剑身,如呲着毒牙的血蛇。
江珂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地,身子重重砸在地上。
他满面血污,浑身被鲜血染红,倒地后,身下暗红血液晕染开来,形成一幅血色地莲。
沈人付提剑立在原地,盯着目不闭合的江珂,眼里一抹讥讽蕴含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