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国师府里却灯影闪烁,南苑,沽清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坐在椅子上,视线却落在对面正在清理伤口的人。
他一袭黑袍,脸上的蒙巾已然摘下,云倾一身莲青色衣裙立在不远处,目光幽冷地望着那人。
“临和太子殿下去荣王府做什么?”说着,云倾上前几步,走到风栖正对面停下。
惊影在身后替他清理伤口,除了刀伤,桌面的托盘里还有拔下来的三支羽箭的箭头,好在箭头没毒,伤口清理干净包扎好,休养休养便能好。
可云倾刚在他面前停下,就见他适才还在咬紧牙关拼命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在转瞬之间消失,换上一副平淡自然模样微微抬眸。
面色苍白间带着一丝笑意,看向云倾:“本想去探探,却见你也去了,便一直跟在你身后。”
他这话像是回答了云倾的问题,可又没答到实质上,心知他不会就此说出来,她便没再问。
只是转身走到沽清身边,低声说道:“出门聊聊?”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不等沽清回答,她就自己走出房门立在檐下,望着已经现出几缕星光的夜幕。
沽清身上有伤,步伐便慢了许多,她等了许久,沽清才走出来立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若隐若现的星光在夜幕下闪烁,乌云并未退去,只是没那么密那么重,估摸着是天快亮了才如此。
“说吧!你与金唯衍究竟有什么事是我不知晓的,他为何对你如此愤恨?”
说起这事,沽清也不是很清楚,但被关的这段时日里,金唯衍每次来都会用带着浓浓恨意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里除了恨意还有杀意,但他又没有让沽清一死了之,只是日复一日的折磨着,用以抒发自己心里的恨意。
“我也不知。”沽清笑笑,声线却有些冷郁。
她转眸,有些质疑地望向沽清。
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
想着,她转了话头:“既然出来了,休养两日,我让惊影送你去江淮。”
“我不去。”沽清却是极快地反驳了她。
“你如今待在这只会让我分神,正好江家有事,你去瞧瞧。”云倾见他不愿,面色就冷了几分。
“我去江淮了,你身上的毒要如何克制?咳咳……”见云倾坚持,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音量也提高了些,却也连连咳了起来。
“我自有办法,再说这段时日你不在身边,我不是也过来了,这毒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云倾,没有我你撑不久的。”他终是忍不了唤了她全名,似是哀求。
“那你先去江淮替阿离看看她母亲,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知晓他是担忧自己,她的话便软了下来。
“行吧!”听到她要他去给江离离的母亲看病,他便没再拒绝,因为他知晓江家在她心里很重要,亦如陆家一般。
“去休息吧!阿离明日便启程回江淮了,你晚两日再走。”她说完,旋身入了门。
沽清站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叹息回了自己的房间。
“太子殿下可要回宫?”云倾走到风栖身旁,惊影已经包扎好伤口,提了药箱出去。
“现下宫中已经下钥,想必是回不去了,圣女不介意我留宿待到天亮后再走吧!”风栖整理好衣衫,缓缓起身道。
他那身黑色衣衫不是夜行衣,面料是柔软的丝绸,垂坠感极好,里外共三层,且裁剪一看便知不是普通裁缝能做的,如今穿在他身上极为贴合,衬得他身姿修长,玉树临风。
“自便。”
到底他今夜帮了她,虽然不知他去荣王府有什么事,但看在他为了帮自己而受伤的情况下,她也不便赶他走。
且以他的身份,如今想回宫,只能偷偷回去,若没受伤还好,凭借他的身手还有可能躲过宫中夜里巡察的近卫军,可他现下一身伤,恐怕还没接近宫门就被发现了。
是以,云倾留下一句‘自便’便回屋了,剩下风栖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暗笑。
……
清晨一早,云倾便送江离离去了江北慕落脚的地方,他们离开后,她就回了国师府。
她去风栖房里才知他已经离开,于是返回南苑,清渃却早已等候在房里,见到她回来,忙上前道:“主子,荣王来了。”
“他来做什么?”她立在门外,反问道,随后想起沽清还在,便又道:“荣王如今在哪?”
“已在前厅。”清渃回道。
“你立刻去找惊影,让他将沽清从后门带出去送到阑珊阁,不要让任何人瞧见。”云倾吩咐着,提步匆匆下了石阶,往前厅去。
清渃也转身往另一方向而去。
云倾到前厅时,金唯衍正背对着门口不知在看什么。
听到她进门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身来,瞧着她仿若无人般从他身边走过,坐在主位上。
他便站在前厅中,面对着她,她也不急着开口,只是先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热茶,轻轻放下,才缓缓抬眸瞧他。
如往常一般,清冷疏离,似兀鹭一般孤傲难训:“荣王请坐。”
他却没顺着她的话坐下,听着她淡漠微凉的嗓音,以及面上淡淡的神情,还有一丝丝苍白,想起昨夜她为了救沽清,不顾自身,金唯衍那阴郁的脸上莫名就笑了。
他道:“不知圣女昨夜睡得可好?”
没来由地一句问候,让云倾身子一僵,可很快便回过神来,面上依旧冷漠:“挺好,听闻昨夜荣王府遭了贼人,不知可捉到了?”
闻言,他脸上的那点笑意逐渐消散,神色变得冷峻起来:“说来也是奇怪,那贼人什么不偷,偏偏偷了人,你说怪不怪?”
说着说着,他眸色便越发阴冷。
云倾却像是没瞧见他眼里风雨欲来的前奏,只是轻声细语道:“听荣王这般道来,是挺奇怪的,不知那贼人偷了何人?”
见她装傻充愣不承认,他就冷了下来,一冷下来,周围的空气好像在瞬间就结了冰似的,让人一阵颤栗,可云倾只是抬眸淡漠瞧了他一眼又垂眸。
耳边传来他不冷不热的话语:“不过是一个不该活着的人罢了。”
这话让云倾一愣,什么叫不该活着的人?
难道只要是他看不顺眼,或者是与他作对的人就不该有活命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