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席青袍一步步自那禁宫小山的山脚,走向山顶。
山体不高,约莫三十丈高,那人很快便登顶,衣袍猎猎。
“想过是那位‘七擒七拿’的蛮人将军,想过是野心勃勃与皇上一直不对付的右相那如虎,但着实是令老奴吃惊,来人竟然会是你啊。”
程儒老宦官适时的扶起俨然失神的皇帝,目视那与那威压紫禁的老唐皇对立当空的一席青袍。
“左相,文清衣!他为何要反朕?”本瘫倒在地的唐乾元看向那人,似是回过神来,眼角青筋抽动,不可置信般。
当今朝野,因海外练气士横行,腐朽不堪,其中野心滋长者泛泛,
右相那如虎,昔年跟随太上皇打江山的悍将,后位居高位,乃唐土武官之首,他此前一直打压武人,提拔文人,意图压制境内“侠以武犯禁”的现状。可那为唐土开国立下赫赫战功的那如虎又怎是易于之辈?
身负战功,又是开国元老,诚然不可轻举妄动,于是他便大力扶持当朝左相,文清衣。先前知晓左相文清衣乃前朝太子的师长,满腔文气,他力排众议,任人唯贤,将他一手提拔上高位,与那右相那如虎分庭抗礼。
“朕自衬打压武人,提拔文官,让我大唐文气渐长,这于他这读书人不是相辅相成?他究竟为何要反朕。”
唐乾元有些木然。
“他要权,朕便给他权;他要人,朕便将皇宫内三百夫子都予他行便利,程儒,你说,他究竟还想要什么?”
“陛下,老奴不懂朝政,但是老奴先前曾与陛下说过,文清衣是真正的读书人,讲忠义,身为自负清高的读书人,又怎会因为利益去不再恪守本心呢?他怕从来未曾将自己当过当朝左相,而是前朝太子的一名卧薪尝胆的老师罢了。”
“陛下您看,此子可还有文弱书生的模样?”
随着老宦官话音刚落。
那一席青袍冲天而起,竟是直面那如日中天的透体金光的老武夫。
先前所站那一座禁宫小山都是在顷刻间裂成两端,宛如天堑!好似被巨人以斧劈之!
“老匹夫,大元太子师文清衣,求死!”
老唐皇不置可否,眼眸冷冽的扫了一眼暴起的青袍,挥拳递出。
随之挥之欲出的便是满城龙气汇聚,从寸寸龙首,再到金色龙鳞镶嵌在那拳罡之上!宛如这座镇压龙气的巨城也在此刻活了过来,饶是个地龙翻身,好生威势!
那青袍不但不避,反朝那拳罡直冲而去。
世人皆知当朝左相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也所言不差。
前朝覆灭之时,他确实是那个只是提起笔行文走墨满腹愤恨的读书人,可百年时间,他将儒道转天道,于龙气汇聚的紫禁城中无一刻松懈,百年国恨家仇,百年忍辱负重。
怎的不能意气一回?
他青袍向天踏去!
一步一品,提笔。
再踏下,入臧罗,眉心有金光闪烁,内蕴神灵,挥墨!一道漆黑的浓厚泼洒而出,明明只是臧罗的手段,却硬生生将那声势滔天的拳罡拦下片刻。
黑色墨汁般的浓稠仅仅阻拦半顷,便节节开裂,这老唐皇太过强势,如今更是不再收敛,要再度拳压天下,更是势不可挡!
那拳罡离那青袍只剩两息距离!
饶是他定力惊人,却也不得不眯眼而视,何等惊人可怖的气血?
一息,神游。
一息,法天象地。
青袍体内发出阵阵炒黄豆般的咯嘣声,宛若脱胎换骨。
不够,还是不够!
那拳太耀眼,他依然没有信心将其击溃。
可拳罡已至,又怎会因为他的意愿而停下,他只能竭尽全力,再度挥笔成画。
墨水平铺当空,山水在上,山间有灵,眉心绽放神光,有一盘坐其中的书生模样本盘膝而坐,此刻缓缓走出,直面那拳。
泼墨成画,挥笔成军。
那画遭受巨大冲击,光影黯淡,在这神灵般的书生走出后,再度凝实起来,透出一股子厚重的气息。
他曾读书万卷,也曾行万里路。
前朝太子常常靠在一颗死槐树下温习课本,很是顽皮的捉弄他,想少读些书。
问,先生若是有天能以儒道晋入臧罗,会有一番怎样的神通?
他答,愿有一书,天下太平。
如今他虽然不是以儒道入法天象地,乃至半步陆地神仙,可却内蕴神灵法与其宏愿何其相似。
皆知老唐皇拳倾天下,可他有一法,可平此间不平!
书生浩然气,匹夫武道拳。
那巨大山水画承受着千钧般的伟力,已然布满裂痕,可那拳罡恍若滔滔江水,比那大唐境内的沧澜江还要连绵不息!每一道内敛成缕的拳罡,便恍若天擎,更何况这缕缕拳罡,竟佰川纳海般寸寸生出百丈金龙?
饶是金光依旧绽放如日,饶是青袍眉心走出的神灵此刻也是布满裂痕,宛如随时碎裂一般。
可那拳劲着实是弱了下来,本即将逸散的山水图都是缓缓滋润裂痕,再度凝实起来!
他挡住了。
似是不再收敛气息,屏息隐匿。
又是两道神光冲天的法天象地境高手自紫禁城中钟楼,当铺冲天而起。
此刻老唐皇竭尽气机,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一者头戴兜帽,手中持着一柄大锤,神态憨厚可掬,仿佛那西域欢喜禅宗中供奉的欢喜佛一般。另一人则身如病鬼,佝偻如稚童,可却是赫赫有名的武评第十一,毒道子,一身毒术深不可测,便是陆地神仙境界也可能着了道!
“欢喜禅宗的大欢喜,十万大山内潜修的毒道子,好大的手笔,看来我大唐倒是成了贼子眼中的软柿子了。若非太皇不许我二人出手,不然非得与那厮们狠狠战上一场。”
一处土地庙中,一位身裹银袍的壮汉愤愤不平道。
“莫要再议,太皇之勇不必我说,我等谨遵皇明即可。”另一手持银枪的年轻人说道。
两封紧急宣令,将身处边西,地北的二人传唤回皇都,却只是让二人在这土地庙中待命,不知意欲。
“况且,此番还没到动真格的时候,在敢针对太皇出手的计中,不可能只是这几个法天象地的武夫来送死!我等修为,还未到左右此间格局的地步啊,”
此时,一道侏儒身影自门口欺身上前,背后还背着一名已然昏迷浑身浴血的少年。
“鼠公公!你怎的也来了?你背上这是,千秋公子?”认清来者手持银枪的征北年轻将军出声道。而那侏儒男人背上,正是先前于紫禁城门口一人挡百家的太皇弟子李千秋!
“陈将军,来不及与你细细道来了,陛下有令,命二位将军,一定要将千秋公子转移至南北城!这紫禁城,不再安全了!”来人神色匆忙。
“已然到了这般田地了吗?”那征西将军那如狼神色凛然,喃喃道。
“事不宜迟,你等二人速速出发,路上截杀估计不会少,还请将军务必小心,小老鼠此番还要于皇宫护驾,先行一步!”
“事不宜迟,我们先护送千秋公子,走!”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了一眼,那高空之中毒瘴,金光,墨影,粉红气旋不断,那如狼背起纤瘦少年,足下生风,朝着外城奔去,陈知北也是紧随其后,只是最后朝着那高空之上扔出了手中的银枪。
枪出如龙,自地下爆杀天上!
天上老唐皇拳出如神,若非欢喜禅宗善匿,毒道诡谲,且有心收存气机,换做其余三法天象地真人,早已被打死当场,可饶是人如此,三人仍然是血溅长空,喋血不断。
“都说这老匹夫强,却没想到是如此!若非老夫早年在十万大山常年敛息隐匿,怕是会被这老匹夫当场打死,你家那个老欢喜再不出手,老夫可就坚持不住了!”
毒道子身上已然有三道金光透体而过,一处肩胛,一处心脏下三寸,一处在背上烙下横纵全身的伤痕,好不凄惨。
“成,我等再拖些这老匹夫的气机,我就不信这老匹夫早已垂暮,还能气机连绵三千里?”那来自欢喜禅宗的大欢喜此刻也是身形狼狈,就连被视为天下三大外练武学的欢喜禅身此刻都是布满裂痕,濒临破碎。
若非老唐皇不屑拳攻其罩门,怕是早就血溅当场!
“这老匹夫压根没尽全力,他在等!”文清衣像是意会到了什么,喊道。
那如神般的身影倒是颇为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当朝左相,自于那观象台上走出,便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论来者是谁,路数如何,他都是最为朴实无华的挥拳,递出,一拳又一拳,打的神光爆射,就连缓缓升起的大日都是黯然失色!
“老祖来了,我等速速退去!”大欢喜眉心震动,有一泼天气机者自不远处一息百里而来!
“退!”毒道子再也不逞强,身形爆退。
老唐皇也是瞥了一眼气机泼天处,拳脚大动,威势瞬间暴涨。
大欢喜与毒道子对视一眼,眸子中皆是惊恐。
等到来人了,那老匹夫也不再留手了!
一拳递出,天地无光。
老唐皇只是出拳,一拳击碎那大欢喜引以为傲的欢喜禅身,一拳神光凝练成匹练,击穿那毒道子的眉心。
却是意味深长的没有继续朝着悍不畏死的前朝太子师出拳,而是一托手将那一席青袍击退百里,直至落日皇城不远处的祁连山脉,引得一阵山体大震!
“老匹夫,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那步步生莲,身后欢喜像映照天空的老人怒喝道。自己欢喜禅宗的当代大欢喜被击毙在自己眼前,饶是百年心性也是不由振动愤怒。
老唐皇不屑般扫了一眼,只是挥拳,递出!
如神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