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汇聚琴城,天际如笼血网。
齐曜半跪在地,手撑着地面,背部脊椎处伸出骨节,皮膜如犀牛皮般粗糙坚韧,口中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沫,眸中满是惊怒的看着那座几乎成了干尸的巨犀。
“难怪白老鬼听由我在这琴城大肆破坏,原来是一箭三雕啊,好计,好计!”他状若厉鬼,披头散发道,但却掩饰不了眼中的得意。
正如白茯苓意料之中那般,他不但未能踏入地仙之境,反而遭受重创。
可是,他凭借惊人的魄力,以大毅力抽取妖血补齐本源,竟然被他真的破开地仙一角,看到了前路,一般意志不坚定者,血液中混入过多妖血便会失去控制,可他生生将一尊巨犀抽干,还能坚守本心,可见其毅力非凡!
“忒”
他压制住体内躁动不安的血液,缓缓站起身来。
他在犹豫要不要将那差点将自己刺死的青年斩草除根,那青年的成长速度简直闻所未闻,不但一身忘忧天人体魄强的可怕,就连那一身巫文,都像极了大雪龙池底的那位,他并不想任由自己的生死大敌这么成长下去,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朝着那奄奄一息的青年出拳。
反而朝着城外一步步走去。
他知道,这青年如果不死,假日极有可能继续朝着自己不死不休,可他并不惧怕,他看得出这青年很纯粹,能成就忘忧天人的人必然是纯粹的不像一个人。
他也曾摸到过忘忧天人的门槛,可他却选择了成为普通天人体魄。
他不想成为武的傀儡,他只想掌控武,有欲望,便代表了他注定没有这青年纯粹,他很敬佩这样的人,亦如当年唐道临拳下留情,他今日也不介意为自己放过一名生死大敌,任其成长。
“若是有一天你能杀了我,那便是我齐曜技不如人罢了。”
齐曜猛然回头朝着那坑洞说道,又转过头离去。
他感受到了城外已经被包围,能感觉出那疆场杀伐的血气,甚至那一抹冷银色的身影,在他升华的神识面前也无处遁形、
他不打算狼狈逃走,在阴谋家这个名头前,他先是一名武夫。
他并不是百分百会死,那就值得一战。
妖人齐曜,已经过了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的微末时期,已经可以彻底肆意起来了。
他无惧!
他独臂浑身浴血,走出城门,拖着破碎不堪的几块碎布,面向那身着银鳞胸甲的中年人。
“我很喜欢妖人这个称号,甚至要胜过我的名字。”
他扯下吊在身上的几块碎布。
“世人畏我如畏妖,懂我者敬我如敬人,如此。”
他的气机节节高升,他之武心百折不屈,时刻都是巅峰心境!
“甚好!”
银甲中年人也是眉头紧皱,似乎没想到这妖人如此衰弱还大摇大摆直面他与八百军士,武人虽有以一当百,独领万军之莫测威能,可他这八百军士,可不是寻常军队。
人人皆入品,凝聚一股绳。
他甚至有自信,来人若是地仙,他也能周旋甚至磨死当场。
可他齐曜凭什么?凭他刚入大天象吗?
莫不说他自己就是大天象武夫,也不论他身后军士如神,单论齐曜此刻强撑气机的模样,真的是有所依仗?或是自觉放弃?
可从各种情报看来,齐曜并不是一个会放弃的人,更不是一个不懂进退的人,他的自信到底来自于哪里?
想起白姓老人前些日子说的话,他终于舒展眉头,开怀大笑道。
“白先生,是我赌输了啊。”
他看向独臂妖人,提枪。
妖人亦是递出拳。
风云妄动,血气狼烟。
......
“我提醒了你,你还是轻敌了。”
老人倒茶道。
“没想到文清衣会来,那妖人也确实惊才艳艳,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天行白藏说道,胸口银甲凹陷。
“你和你父亲最大的区别在于何,你可知道?”
老人道,悠悠举起瓷杯吹了口气,微抿一口。
“学生不知,还请先生告知。”
银甲男人没有藐视天下的威势,反而如同平凡的学生面对老师一般敬畏。
“太过狂傲,太过轻敌,太过刚愎自用!”
白茯苓勃然瞪眼,手中的瓷杯都是崩碎开来。
“我早和你说过,齐曜不是你想拿捏就拿捏的虫子,要你上点心,你呢?洋洋洒洒带着点兵就去了,你是相信你自己,还是你老子?”
“狮子捕兔亦用全力,更何况你和齐曜的差距,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大!他齐曜若是扶不起的烂泥,还需要老夫动用心思去惦记着?你看不透。”
“你不用和老夫说什么文清衣,他文清衣就是唐道临丢出来的暗子,哪怕现在仿佛还站在大唐对立面,可他就是枚暗子,我坚信,你还去傻愣愣的示好人家,不是蠢笨是什么?”
老人缓缓放下沾染茶水的手道。
“他文清衣是个彻底的文人,我看得出,也不知道唐道临用了什么手段让其归心如此,老夫不解,但是老夫佩服他唐道临,看着没脑子的莽夫一个,那是因为他靠拳头就可以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不代表他真的痴傻。”
“世人皆说唐道临笨,我看却是大智若愚。”
“收敛一下你那颗居高临下的心来,沉下来,用权谋时,不要把自己摆的太高,老夫坐拥如此声誉,却更是如履薄冰,为何?”
“站得越高,跌得越惨,这也是为什么越是位高权重者越听不得这句话,他们站得太高了,看到的已经不是天下的风景,而是万丈深渊,他们这种人,一旦跌下去很有可能子子辈辈都爬不起来了,所以越发谨慎,反倒不如一般武夫有血气。”
“你是君王,更应该懂得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
老人深有意味的瞥了一眼头颅低下的北邙王道,不再言语。
“学生省的。”
天行白藏好一会吐出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王庭中最华贵之一的宫殿。
八百兵卒余一百七。
文清衣疑似濒临地仙。
齐曜野心太大。
白茯苓研墨提笔,铺开一张白纸。
“执念未清三根扰,无理无情怎成佛”
落笔如落子,势大力沉。
最后停笔,徒留下三字人名。
“李邪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