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酒楼内如火如荼,有游侠儿高谈阔论,亦有地痞无赖缠着人要些银钱,四五人成群,三教九流皆有,这方是人生百态。
今日注定不同以往。
苏幸川刚刚收拾掉一桌碗筷,便听到门外有马蹄声不绝。他回首看去,有一众军士骑马踱步至酒楼门口,来者身份呼之欲出。
敢在琴城内骑马横行的,除了自家人又能有谁呢?只是不知来的是琴家的哪位大人物。、
随着精致的靴子踏在地上尘泥飞纵,响起哒的一声。
苏幸川看清了这番来的人物,竟是那日在戏园有过一面之缘的琴家大少,此刻正揣着如孕七月的肚腩,走进了酒楼,细细打量着。
有宾客小声议论。
“听说这几日,琴城大公子不断对城内多个适龄姑娘下着聘书啊!”
一中年人议论道。
“就是,若是一两房大家伙都理解,可哪有同时对上百名姑娘下聘书的道理啊。”
少年人忍不住埋怨。
“别说了,琴城是琴家的天下,还呆不呆了?”
老人到底没了心气,怒斥道。
苏幸川听闻,心中瞬间不安起来,钱婆饭庄在这城里算不得有名,堂堂琴城大少若是吃饭应当不会来此。那么,便只有那个最不好的可能了。
“老板娘在吗?”那琴城大少笑眯眯的问道,竟全无那日戏园的盛气凌人。
“哎哟喂,这不是琴大公子吗?赏脸赏脸,小苏,还不给琴大公子安排一件雅阁?”似是埋怨苏幸川没眼力见,狠狠的瞪了一眼他,宫装美妇讨好道。
“不吃饭不吃饭,听闻老板娘有一女,名陈诗盈?生的端庄秀丽,还未曾婚娶?”琴大少色眯眯的看了眼美妇浑圆饱满的臀部,问道。
“这,琴大少有所不知,小女从小顽劣,娇惯,怕是大少受不得她那性子啊,”宫装美妇脸色一白,连忙说道。
苏幸川也是眯起眼来。
“本公子不是来打商量的,聘礼过两日便会送来,此番前来,只是知会一声,我们走。”琴大公子冷哼一声,拉下脸来,放了话便转身离去。
留下脸色煞白的老板娘和握紧拳头的少年呆在原地。
......
“川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娘亲非要我嫁给那胖子,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啊!”少女此刻哭成了个泪人。
少年只能不断抚摸少女的头,安慰着,心中却满是无奈苦涩。
若放在刚出家门时,他或许会一人一剑去讨个说法。
可如今,人也废了,剑也残了,说带少女私奔这话更是万万说不出口来,他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少女也是柔弱身子,若是贸然带着少女走了,该如何保证安全,世道越来越乱了,他连自己似乎都无法保全,又何以如此呢。
“唉”
少年重重的叹息道。
少年心气不复,此刻竟然寄希望于那琴大公子不说多疼惜少女,但能在乱世保护好便可。
见少年许久不说话,少女停止了哭泣。
通红的双眸看着少年,满是失望的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留下苏幸川一人愣神在原地。
老柳树随风摆动,少年树下用剑挥砍着空气,似乎此刻压抑到满溢的百感交集只能以剑乱舞才能舒缓半分。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明明都只想好好过日子了,还会有这种事情找上我?”
苏幸川只是舞了一会儿,右臂便又开始抽搐不止,疼痛难耐。
“废物”
“废物”
“老子砍了你这手臂!”
苏幸川面目通红,恶狠狠的盯着颤抖的右臂。举剑要砍,再快到手臂处的时候又戛然而止。颓然的跌倒在地。
“还是下不去手啊。”
“出剑?再如同落日城那样?”
“不不不,盈儿跟了那琴大公子好歹是不愁吃穿,乱世中更是得以保全,并非是件坏事。”
“苏幸川啊苏幸川,你怎的变得这么陌生了?”
苏幸川疯魔般拷问道。
“当初说好,横刀立马,快意江湖呢?”
“怎的为了自己女人贪生怕死起来了?”
“是啊,在落日城敢以七品武者身挥剑法天象地真人,怎的现在变成凡人不敢了?”
他自嘲般的笑道。
枯坐半宿。
他动了,左手草庐,右手萧华,出那门去。
......
城中央,琴大公子府。
“哪里来的小厮,速速离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拿着两把破剑搁着干啥呢?”
门口两位护院驱赶蚊虫般驱赶道。
苏幸川摇摇头,并不恼怒,缓缓说道。
“烦请通报一下琴大公子,在下有一笔买卖要与他做。”
见少年气质出尘,又煞有其事般,左边的护院半信半疑的使唤右边的护院去府内通报,自己则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公子说见一见,若非要事便砍了你的头。”
很快,府内传来声音。
“进去吧,希望你最好不是逗我俩玩儿,不然就算大公子善心,我们兄弟俩也不饶了你。”
左护院说道。
苏幸川只是答是。
九曲十八绕,他被带到一座大殿,辉煌如皇宫里的寝宫一般,很难相信这只是一个世家公子的府邸居所。
“说吧,什么事?”大公子此刻正抱着一美妇,竟然正是陈诗盈的娘亲!
“在下愿用黄金万两换取公子高抬贵手。”
这是苏幸川再三考虑的结果,强来肯定不行,不但谈不拢,反而有可能迁怒于盈儿母女俩。
“哦?”琴大公子玩味的一笑,“你是那日酒楼的那个小厮?你与这老板娘来意倒是一致。只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有黄金万两,若是你有黄金万两还会在那当个小厮?”
“再者,本公子都已经宣告那日酒楼里的人了,最终人被你这个小厮带走了,本公子脸面往哪挂?就算你有黄金万两,本公子又何必与你做生意,直接抢了你不更好?”
苏幸川只是摇头,道。
“你若是不放人,我便会杀人,自然不会杀你,但是你这奴仆我得杀几个。”
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大公子大笑起来,怀里的美妇更是面如金纸,颤抖的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平日的小厮口出狂言震到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凭你这句话,你不但自己走不出去,我还要把你的女人玩了弄死,把你全家都灭了,怎样?”大公子似乎是想看看眼前大放厥词的少年会作和反应。
并未如同他料想的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少年反而更加低沉道。
“你敢伤她,今日你就必须杀了我,那妖人齐曜都不敢杀我,你敢?”似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苏幸川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恢复了初出家门时的猖狂。
他向前迈一步。
“若是我今日死在你琴大少的府上,信不信老头子自西域回来一剑砍了你的狗头?便是连你那法天象地的父亲都护不住你!”
好似于那落日城酒楼中一般,他依旧少年意气肆意张狂。
“琴程,我苏幸川今日便在此伸头,你可敢动我?”
琴大公子脸色一顿,换了副语气道。
“你有何证明?”
苏幸川举起草庐道,“此剑为证,那日老头子去你北邙大雪龙池闹了一番,应当有不少人识得此剑,你大可差人去问。”
“就你这把残剑?”大公子不怒反笑。
“那你大可动刀试试。”苏幸川默然道。
琴大公子不说话,放开了怀中的美妇,良久才吐出那两个字。
“放人。”
两个护卫立马小跑而出。
“希望我的盈儿没有损伤,不然我今日还是会死在这。”苏幸川笑眯眯道。
“哼”
那大公子并未答话,只是冷哼一声。
很快,一只如出笼乳鸽般的少女扑倒了苏幸川的怀里,呜咽哭泣着。
见少女身上衣物完好,少年这才舒了一口气。
“来人,送客。”大公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