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林苑出来,凤仪即刻赶到紫梧宫。
还未入门,便听到白君痛苦地嘶喊。
凤仪正要破门而入,却被大理寺卿程然所拦截。
“还请上皇止步。”程然自小被白崭君收留,所以除了白君,他不曾把谁放在眼里。
“你认为你阻止的住么?”正要强势入门却听到。
“上皇这个时候进入,只会置白君于死地。”
凤仪即刻止了脚步。
“白君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隐瞒么?”程然虽是气愤凤仪,但也知晓轻重。
白君一直不让自己告诉上皇他真实的病情,就是害怕她担心。
“这个时辰,正是白君尸毒发作之时。”
“孤不是将克制尸毒的火毒术功法给他了么,为什么还会如此?”
“尸毒一旦发作便如万虫撕咬,千针刺骨。而白君向来体制过弱,强行修炼火毒恐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为什么从未听他提及。”凤仪顿时心如刀绞。
她似乎明白了走火入魔背后的恐惧。
他是在恐惧她们会重复前世的结局。
他什么都为自己筹划好,什么痛苦都自己扛。
这就是他的爱,是那么的卑微又是那么的伟大。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就是暴君,昏庸无道又冷血无情。
可是他却把世上最美最柔的爱情全部倾覆给自己毫无保留。
甚至破规毁矩,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亲自将自己推向了天下之主。
他负了天下人,却唯独没有负自己。
而自己又为了他做了什么。自己谁都没有辜负,却唯独辜负了他两世。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失了天下,失了民心,甚至失了男人仅有的威严自尊。
他是坊间的笑谈,是朝堂之上的耻辱。
请问这样的付出与牺牲,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凤仪突然明白,他只剩自己了。待听到里屋渐渐平稳的气息。凤仪终于颤抖地推开门。
看到白君面无血色,紫黑的嘴唇在不停地颤抖,手上有明显的抓痕,还有那身上的一层薄冰。
凤仪急忙半抱起他痛哭:
“崭君,你不要吓我,我错了。”说完两行清涕倾盆而下。
白君恍惚听到凤仪的呼唤悠悠转醒。
这是他自从中了尸毒每天必经的经历。
他无力的手轻轻抚摸着凤仪的脸颊。
“不要哭,凤儿。我没事。”
“这叫没事?为什么瞒着我!你不知道我会心疼么?”凤仪本已找到可以续命他二十年的法子。
可是依旧此番情形怕是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便要弃己而去了。
不行她必须要熬过这段时间。她先是将他扶持在床。用热毛巾亲自为他擦洗全身。
“让下人来就行。”白君心疼地止住。
“以后这些事我要亲自上手。寸步不离你。”凤仪按住他严肃的说道。
不仅如此她还将御案搬至紫梧宫。
除了上朝时间,其余她都要就在紫梧宫。
“凤儿,这样的你有点不一样。”
“这样的凤儿。你不喜欢么?还是说你害怕辛苦不愿意和我一道批阅奏折。”
“不,我很愿意。也很开心。”白君突然笑开了花。
“你看这是什么?”凤仪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囊上面绣着比翼双飞。
“送给我的?”白君欣喜若狂。
“想我凤仪荣华富贵一生。从未为任何人亲自绣过东西。”
“真的么?花子叶都没有么?”
“没有,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第一次通通只为你。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你。”凤仪调侃道。
“娘子说的对。”说完白君亲昵地在凤仪的脸颊上轻啄一口。
凤仪也不示弱开始热情的回应他。
余下这二十年她要倾尽所能的去爱他。
北玄国依旧的小镇,蔺守之带月荷锄归。
只是自从他下水抓鱼受了凉如今已有四日了。
他自认身体强壮,自父母双亡每每生病在外他都是硬扛过去,如今也不例外。
而这次好像比它时严重许多,身体甚是乏累,体虚无力,咳嗽了好多天也不见好。
为了不打扰离儿,这几天他都是和疾风共寝一屋。
“主子,您回来了。”诗儿的奶娘李氏抱着诗儿打着招呼。
蔺守之又是一阵狂咳,他只感身体被抽空。
从离儿屋里出来的绣云看此急忙上前扶住:
“蔺上将,绣珠去山里采了一些药已经熬上了。一会子您把它喝了吧?还有半只鸡我也给您清炖上了,这个时候,您就别固执了。”
“不用。”说完蔺守之看了离儿屋一眼。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了浴棚。
绣云一看不是事,他不让买药,采的药也不喝,还不让离儿知道。
这样拖下去,看情形,他迟早会垮掉的。
于是,绣云再也顾不得蔺守之的那些无理取闹的警告来到莫离儿屋里。
“夫人,蔺上将生病好几天了,也不肯吃药,刚我看他快要不行了。”
“不行了。怎么回事。”莫离儿顿时起身。
绣云无奈只得把蔺上将下水抓鱼受凉以及不肯就医喝药的事娓娓道来。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蔺上将刚回来就去沐浴了。”
莫离儿也是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蔺守之这几天草草看她一看叮嘱事宜便出去。
她还自以为是他嫌弃自己了,却原来。
“药熬好了么?”离儿问道。
“绣珠已经熬上了估计快了。我熬了冰糖雪梨和炖了清汤,你劝他喝下吧。”
蔺守之如旧来到离儿屋内。
离儿捕捉到蔺守之的气息,绣云早已把鸡汤送上便识相的退了。
“你……”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又是不约而同。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蔺守之强忍住嗓眼的瘙痒,一口闷痰硬是被他憋了回去。
声音不觉嘶哑:
“烧饼。”说完蔺守之已将烧饼递上。
随即便趁离儿不觉速步出门清理了口中的污秽。
却听见离儿在叫蔺大哥。
“离儿。”
“这个冰糖雪梨不够甜,你能帮我喝掉么?”
“让绣云重制吧!”
“我都知道了!”离儿不打算在掩饰,继而说道: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离儿噘着嘴怒气冲冲。
“离儿,我。”
“这冰糖雪梨你若不喝,我以后也不喝了。”蔺守之无法一口尽了。
“给你。”说完离儿递给蔺守之一个烧饼。
“和我一起吃。绣珠特地在鸡汤里放了一些枸杞。”离儿由于失明只能凭着感觉说道。
“我不饿。”
蔺守之微微有些颤抖,一丝温暖上头。
“我知道你喜欢吃苦瓜。可是如今你就将就些吧!”
“我……”
蔺守之多想告诉她,他一点也不钟爱苦瓜,自从认识了她。
他才知道甜可以使人少痛。看离儿一脸的坚持。他便松口:
“好。”
这是他和离儿第一次共用一个碗吃饭,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这样一种有点酸有点甜还有点涩的滋味,是那么让人甘之如饴。
他激动地忍不住咳嗽。
离儿搜索着他的背为他轻拍着,有些时候看不见便没有了羞耻心也没有了恐惧感。
所以蔺守之和她一起同床共枕她无感,她与蔺守之之间那些若有若无亲密无间的触摸她也没了羞涩。
可是这些对蔺守之来说又是别有洞天,他好似一天之间体会到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望着近距离无害的她,她的眼睛是那样清澈那样明亮。
她的气息尽数洒在自己的脸上,于是又是一阵猛咳。
这时绣珠把药送上来。
“正好,药来了。快点喝了。”
“我从不喝药。”
“难道你从不生病么?”
“不是。”
“不是,你就把药喝了。”蔺守之不想在此件事上在浪费时间。
离儿听他许久都未回答顿时有些心急。
“给你。”说完离儿从怀里掏出一块枣泥糕。
“有这个,就不怕苦了。”离儿天真无邪的眨着眼睛。
蔺守之只觉热的更厉害了,那颗快要从胸腔蹦跳而出的心已经不受控制。
“你留着吃。”离儿顿时有些恼了。
“说白了你就是不喝对么?”
又是一阵沉默。
“好,那我也不喝这治眼睛的药了,你也别在劝我。”
“不行。”蔺守之急忙稳住离了肩。
“你不要劝我了。”
“离儿。”蔺守之神色一急。
“你走吧,我困了。”蔺守之最怕离儿生气和哭。
“我喝。”
说完又是一口尽了。
“以后把我的药和你的药一起熬,我监督你喝。”
“离儿,我……”
“不许反驳。”
说完离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二十多天以来她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蔺守之不觉弯了嘴角。
“我一个人睡着害怕。整天黑乎乎的,晚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让绣珠过来。”蔺守之失落非常,他不能。
一夜一夜的咳嗽让他无法控制,他不能扰了她。
“额?那那那好吧!”莫离儿不好直接出口。
蔺守之也不好再久留,但是从进门的那一刻,笑容羞涩温暖便在他的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天,他倍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