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烈日太过无情,看着春水池中不停地冒着热气,夏蝉也开始无聊地张起嘴巴叽叽喳喳,凤仪突然生出不计的烦闷。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凤栖宫外的兰芝亭中,望着柳荫之下一曲春水,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凤筎。
离凤筎仙逝的日子已半月有余,可是她依旧不能原谅自己,她有多么的痛就有多么的后悔答应凤筎随自己亲入险地。
虽然蔺上将告诉自己她死得很安然很幸福。
但是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她突然离世,她这个做姐姐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反观自己,活着比死更让人来得煎熬。
她突然有了身处异乡的流浪和孤独感。
慕云去了西龙,离儿也随蔺上将稳固南雀。
除了贴身侍婢,她凄凉地发现,自己连说句真心话都已无可能。
她每天陪着白崭君打着游击战,弄着心力交瘁。
她本以为白崭君是真心爱她。可是她没想到,他和程然一直算计着她的心头血。
可笑,倘若她没有悄然来到九霄殿讨好地向白君送上糕点,也就不会偷听到他与程然的对话。
原来他对自己的千般好万般体贴温柔,不过是为了让她亲手献出自己的心头血从此风云天下,四海归一。
这就是诛心么?凤仪有些自嘲,她特地找到了白玉溪,从他的口中凤仪才知,白崭君居然可以这么残忍,不惜刃兄换血,弑母祭术,甚至为了控制魔怔亲自手刃了他的父亲夺权登位。
那么他又怎么会多情地对自己网开一面。
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他用以炫耀的资本又或者是谋取天下的工具。
原本凤仪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包括算计他的真心,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伪装的久了,就失去了原来最真实的自己,包括那颗最真实的心。
心累了,可是游戏还未结束,她只能慢慢独自品味欺骗的味道,独自承受表面甜蜜的恶心。
凤仪情不自禁地轻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春水池中溅起一片涟漪,如果自己的心还如这春水般干净该有多好。
“皇嫂!”
凤仪突然被白玉溪的叫声拉回思绪。
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七岁那年被温太后强制灌下迷智汤,所以智力一直得不到发展。
但是有时,他清醒的像个老谋深算有城府的人,有时又像个孩子一般无理取闹。
凤仪特地查了医书才知迷智汤有毁人心神的药效,此药效因人而异,有的如同智障智力不会得到任何发展,有的便会像玉溪这般时而正常时而智障。
她也正是钻了他智障的时候才打听出白崭君的诸多事情。
为了报答,她给玉溪喂了自己的血也只是缩小了他智障的时间。
怪不得她大婚都没能见到他,原是那三天他都被看护起来了。
只要她每隔半月再喂他三次,他便可恢复如初,只是身体的亏损无法补救。
“看样子是个正常的。”凤仪回身打量了他一番。
“莫要打趣我了。不过,皇嫂那天你给我喝的什么,居然减缓了我病发的时间。”
“还想喝么?”玉溪自觉地近了近凤仪的身一脸讨好地说道:
“想。”
“晚上琳琅给你送去,每半月一次连续三次你就不会在被此病困扰了。”
“真的么,皇嫂,你简直就是我的大救星,皇兄给我寻遍了名医通通束手无策,殊不知我的良药在皇嫂手里。”
不知道玉溪可不可以信赖,但是她愿意相信玉溪。
她的每一次付出都是为了日后给自己留有一条出路。
“我的人情日后得还,可不是无偿的。”凤仪带着春风。
“皇嫂尽管说,只要我能,定不推辞。”
“且放日后吧!”
“也好,不过这烈日炎炎。皇嫂可是闷得慌。不若我们来对弈!”
“也好,便依你。”
通过这阵子相处,白玉溪已然将凤仪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尽管他知道凤仪除了友情并没有对自己生出其他的情愫,但这已然足够。
“在做什么?”
大老远白崭君便看到八弟和自己的妻子有说有笑。
这让他没来由的生了怒火。
白玉溪抬了一下头便又低下去也不行礼:
“皇兄,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定一子。否则我就全盘皆输了。”
凤仪则并未抬头,从内心讲,她并不想看到他,因为看到他便是虚与委蛇的开始。
白崭君见凤仪并没有打算回答地意思,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虽然她依旧对自己百依百顺,但是他看得出她的眼神不再像从前一般带有任何情感。
起初他以为是凤筎的离世让她痛苦,所以他带她去看星星看月亮看烟花。
甚至陪她一起在花海里漫步。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让她开心。
可是看着那未达深处的笑容,他疑惑了,尤其是当他得知八弟的病情居然因凤仪的良药有了好转。他彻底的怒了。
她竟然用自己的血,她难道就这么在乎八弟。
他的心好像失去了一块,不知道用什么填补,如今她又是这般。
“八弟,白雪正在找你。”
说完白君直接拉着凤仪的手强制将其带走,徒留白玉溪一脸惊诧的眼神。
回至凤栖宫,白君命琳琅摆上棋盘。
“陪我下棋。”白君强语。
“我有些乏了,下回吧!”
“怎么和八弟就精神抖擞,和孤就心力交瘁了?”
“乖,我真的累了。”放至从前白崭君定会心花怒放,可是如今他看穿了她的敷衍,他怎可饶她。
“孤若是一定要和你下呢?”
“白崭君,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无理取闹。”凤仪也急了,声音不觉放大。
“我幼稚,我无理取闹,难道你就知书达礼,高尚纯洁?”
“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把话说给清楚。”凤仪顿时怒不可遏地突然起身质问。
“什么意思,你心里难道不知?你的爱倒是廉价,一个花子叶还不够,还要贴上唐枫魅惑孤的八弟么?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
凤仪冷笑了一声,心反而平静了许多,至少她再也不需要伪装,更不需要阿谀奉承。
她转身行至床榻并不打算再与他多作纠缠。
白君见她不屑一顾的神情更是怒发冲冠乱了心智。
他大步走至床榻将她强制拉起。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你说是便是吧!”
“你……你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何必多费口舌。”
凤仪带着决然,义无反顾地豁了出去。
“你爱过我么?”白崭君突然话锋一转带着乞求的期待。
入得凤仪的眼里却是极为的讽刺,这柔情的背后是利刃吧!装难道不累么白君。心里这般想,凤仪嘴里却回答着:
“没有。”
“孤奉劝你考虑好再回答。”白君瞠目结舌隐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无需考虑。”
凤仪心想:只要自己够决绝,那么他便不能取自己的心头血,这样她才能为自己为父君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是凤仪带着最后的一丝冷漠。
“你伤心的背后可有内疚?”
白君顿时心疑却不知所以。
但是他并不想听这个,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说你爱我,孤便不计较。”
这句话刚一出口,白君便知道自己彻底的输了,他已不求她的真心。
只要她说爱,他便信,哪怕明知是欺骗是谎言但他依旧甘之如饴。
“没有,从没有。”
“你记住你说的话……来人,收回白后的凤印,打入后庭,永世不得踏出。”
白君一字一顿的狠厉道。
见凤仪宁愿成为阶下囚亦无悔改,待凤仪离宫门只一步之遥,白君突然慌了神,一把拉住凤仪的广袖。
“只要你认错,孤可不计前嫌,你依旧是东虎最尊贵的皇后。”
“若有错也只是错嫁了人,何况无错。”
白君听之再也控制不住,怒火片刻烧红了眼眶。
“带走,别再让孤看见你。”
白君带着不可抑制的怒吼,就这般,凤仪迈着大义凛然的步伐随宫人而去。
当凤仪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烈阳之下,白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晕了过去。
白君再一次醒来却是三天之后,一切恍然如梦。
“这是梦对不对,凤儿依旧是爱我的。一定是。”白君自言自语。
“裘荏,皇后呢?”
裘荏本是白君的贴身管事,他自是看穿了白君的心思佯装着急道。
“听管事丫头回禀,皇后在后庭过得甚是清苦,已三天没进食了。”
“三天,孤昏迷了三天?”未等裘荏回话,白君已没了人影。
飞至后庭,白君见凤仪正对着一棵老树发呆六神无主好似绝望,白君止不住的心疼顿时上前从后拥住了凤仪。
“凤儿,我们回家,我们重新开始好么,你不要生气了。”
“我过得很好,不劳白君担心。”
白君顿时停止了心跳。
“是我对你不够好么,我答应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相信我,跟我回宫,你这样我会心疼。”
“心疼?是心痛我还魅惑你的八弟还是其他?”
白君眼神慌乱: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心里只有你,我亦不管你心里有谁,只要你忘了他,忘了他,我便不计较,而且我会比从前更爱你,可好凤儿。”
白君努力扣着凤仪的肩膀极致深情的望着凤仪。
“我心里只有你,以后也是你。”凤仪轻语,她知道适可而止,既然他要演,自己便陪他。
毕竟这个时候,她不能和他起正面冲突,如今南雀朝不保夕,也还不知蔺上将那边如何,所以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凤仪反手抱住白君,白君突然情不自禁红了眼眶,带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情泪。
“凤儿,我的心里只有过你,无论从前还是以后也只能是你。”
凤仪突然乖巧地靠在白君怀里。
“我知道,一直知道。”
“回家,凤儿,我们回家,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酱香肘子。”
见凤仪纹丝不动,白君再一次慌了心: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夫君,我的腿抽筋了。”
白君一愣:
“上来,我背你。”
见凤仪纹丝不动,白君又重复了一遍。
“快上来。”
凤仪见推脱不过便顺其自然地趴在白君的背上。
有时她真的以为这不是演戏,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白君对她的关爱。
可是那段对话又是那么的真实由不得自己不信。
倘若不是真情,那么只能说他演的太过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