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对付他。”赤练简洁道,“你掩护我。”
说罢,二人便再次向敌方冲去。这次赤练盯紧了那柄扇剑,出手便攻击那持剑杀手,余下一概不管,而白凤全力掩护赤练周身,其余杀手一拥而上,皆不能近前。
他们以寡敌众本就不利,再加上此人的招式处处压制白凤,他们几乎难以还手。唯一的办法,便是合二人之力逐个击破。
就算不能战胜,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也算完成任务。
一时间,双方又缠斗在一起。赤练纵身一跃,手中链剑向地下一刺,片片剑刃隐于泥土之中。杀手挥剑向她斩去,她一个翻跳,右脚用力向其手腕一踢,巨大的剑刃偏离了几寸又重重落下,擦着赤练的耳朵劈在了地上。同一刻,其余众杀手一齐涌上,白凤盘旋在赤练周围三尺之内,纷纷白羽出手若云霰,叮叮当当打偏一番刀剑。面前的罗网杀手不仅人数众多且各自武功精湛,又配合紧密,白凤丝毫不敢懈怠,运起全部内力,一拳一脚几乎力透骨髓,每一根羽毛都坚如钢针。
赤练也抓紧白凤为她争取来的机会,迅速跳起,直直向扇剑的剑面落去。那杀手一击不成便立即提剑,高高挥起再度向赤练劈去。一瞬间剑刃再次扬起狂风黄沙,赤练身在半空几乎不能维持身形,却还是勉力睁着眼看准剑锋一面狠狠踩下——她脚下集中内力,拼尽力气全力向下压去,形成千斤之坠。那杀手扬剑正是力殚的一瞬,被赤练如此奋力一压,剑锋便不由自主地被直直踩下,狠狠地压在地面上。
正是此时,链剑从地下钻出,如蛇一般攀上杀手的右脚,继而缠住持剑之手。杀手的剑被赤练死死踩在脚下,手脚又被链剑缚住,一时竟不能再动弹。
“就是现在!”赤练厉声喝道。
这时机千载难逢,白凤随即亮出羽刃,扬起手,竭力向那持剑手臂劈下——从皮,到肉,再到坚硬的骨骼,骨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一条手臂的结构,而他贴着羽刃的手掌也就这么清楚地接触着血液和肌肉的温度。眨眼间,他的手掌从那条手臂中穿过,耳边同时响起痛苦的嘶吼——
一条断臂,连同巨大的剑,一起掉落在地上。
赤练一脚便将那断臂和剑踢到远处,然后抓住链剑剑柄一抖,剑尖噗地一声穿透那杀手身体,不多时,链剑抽回,那尸体便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起身,站定,赤练在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解决掉一个。
羽刃的锋利程度,竟比她想象更甚,加上白凤自己的手上力道,居然足以砍断一个人的胳膊......赤练向旁边的白凤瞟了一眼,见他面上虽有微微气喘却还算冷静,只是整个右手都被血染红。尽管知道那是别人的血,只是乍一看,还是颇为触目惊心。
众罗网杀手也被震慑住,一时不敢动作。
赤练扫视一圈对面的敌人们,心中也暗自忖度着。那柄扇剑挥动时的伤害不分敌我,故而那个杀手举剑时,周围缠斗白凤的同僚们也会立即离开以防被波及。她也正是看准了那个时机,才能让白凤脱身,转而来与她共同御敌。但这终究也只是投机之举,算不得真正的实力,而余下的这众多对手,又有几个能有这样的破绽?
她余光里仍是白凤浸满了血的手。他们二人合力杀一人尚且如此艰难,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你们二人合力,倒也有几分能耐。”为首的杀手一声冷笑,“倒是我低估你们了。”
赤练白凤全身紧绷,并不说话。
“可惜只有二人而已。”那人说着,与其余杀手身形挪移,似是形成了一个阵型,“不如就让你们见识一番,什么才是合力。”
说罢,杀手们便向宫门袭来。转瞬之间,赤练与白凤便被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众杀手身形位置不断变幻,冷不丁便会在死角处刺出一剑,令人难以设防。赤练只觉得从头到脚全身周围都是一片剑光,双眼以难以辨物,只能靠直觉分辨来袭的杀意。而她提挡几下,也只是勉强避开了袭来的刀剑,不过片刻,手臂上已有多处划伤的刀口。
“留意!”突然,白凤对她厉喝一声。话音刚落,漫天白羽突然绽遍他们周身,尽管他们各自都有缠斗的敌人无暇分心他顾,但这些羽毛围绕他们纷飞狂卷,飘飞起伏,还是给了赤练不小的助力——有了这些随风飞动的羽毛,她最起码可以辨清袭来的剑气。即使她借风的本事不如白凤,但以足以靠这些羽毛回避攻击了。
罗网的攻击密集而狠辣,在如此暴风骤雨的攻击下,白凤赤练极力应对也只能自保,以寡敌众,终是太过艰难。而在攻守中,赤练隐约发现,每一名杀手的剑上都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内力,不足以置她于死地,却也不曾消散。联想到罗网群起而攻之的作战方法,赤练多少能推测出,他们接下来必定会有集体招式。
“白凤,”赤练在刀光剑影中抽出一句话的时间,“破坏他们的阵型,不能让他们再联合起来!”
“你倒是比我想象得更敏锐。”那个为首的杀手嗤笑一声,剑刃直冲着赤练脖颈刺去,“可惜,太晚了。”
赤练连忙提剑一挡才挡下了那致命的攻击。转而她便看见,所有罗网杀手有规律地站好了一个阵型,他们各自剑上缭绕的隐隐剑气,此时已汇聚成了巨大的剑压。那份力量汇聚着蒸腾着,连空气都变得扭曲,百步之内,不免令人胆战心惊。
那是死亡的压迫。
赤练清楚地看到,那巨大剑气的正前方,是她和白凤。
“破——”杀手首领一声厉喝,那巨大剑气便如离弦之箭,以天地作弓,生灵作弦,飞驰而来。一瞬间,奔腾的气流与刀剑划破长空,势不可挡,在其道者,灰飞烟灭。
千钧一发之际赤练只记得有一人飞扑在自己身上狠命一压,于是他们便如飞射的弹丸一般,贴着地面,一瞬间冲出数丈,几乎被强大的气流碾作尘埃。巨大的撞击声和破裂声在四面八方炸起震耳欲聋,致死的力量贴着头顶从他们上方冲过。赤练只觉得自己如风中残叶一般跌跌撞撞地摔了好远,全身几乎要散架,而周围全部是土木废墟,她被挡住又撞开,身上也不知道伤了几处断了几处。
会死吧,一定会死吧。
不知被摔出去多远,一瞬间仿佛已有百年......终于倒在地上停下来时,赤练咳出一口血,重伤的肺腑也是被碾碎一般的剧痛。
她勉力抬起手臂,想握住自己的剑,却发现整条手臂已经被砂石磨砺得血肉模糊,又沾满了灰土。血肉和沙土混在一起,触目惊心,又脏,又疼。
她艰难地转过头,便看见那个用身体护住她的人此刻也在旁边。他伏在地上,依稀还有护着她的姿态,只是他此刻双眼紧闭,血浸透衣衫,也不知还有多少活着的可能。
“白......凤......”她沙哑地喊他的名字,手指一点点伸出,探向他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