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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流沙秘史 顾望星河 2433 2024-07-11 19:28

  白鸟迅速飞过王宫上空,脱离了大部分秦军的包围,便全力向新郑城外飞去。白凤向下一瞟,新郑城内街道皆空,只有列队执戈的秦军在来回走动,各处可见守军横尸。

  红莲脚下踏着白鸟坚实的脊背,心中亦有惊异。她从未见过如此巨禽,更没想到它会听从白凤命令,韩宫数年她从来没见过白凤召唤这只白鸟,而若非今晚情况紧急,恐怕白凤仍不会将其动用出来。

  城中多处民房被焚,烟气滚滚笼罩全城。火光四起,百姓多被秦军赶到一处,街道反而一片死寂。风声呼啸,白鸟几个振翅间,新郑城门已遥遥可见。

  城墙上皆是秦军,此时见一巨鸟猛冲而来,敌我不明,皆是惊惶。几人架起数架硕大床弩,挽上腕粗的丈许长箭,一边对准白鸟,一边厉声高喝,“什么人!”

  白凤双眼微眯,冷光乍现,身处白鸟背上转瞬间已到了秦军头顶。清冷声音从高处落下,同时有一物疾速打向高喝之人的面门——

  “韩国禁卫军统领白凤,何人敢拦!”

  那人被正正打中前脸,当即双眼一黑晕眩不止便向后倒去,其余人迅速围上来,拾起那击人的东西,定睛一看,正是一块禁卫军统领的令牌。

  “是韩国余孽!”几名秦军高呼,立刻跑到床弩边,拉紧弩簧。白鸟身影未远,而弩上长箭已对准空中目标,床弩威力强劲射程极远,这一箭足以将那白鸟射个对穿。

  几支长箭射出,冲破空气,携着刺耳鸣镝之声向白鸟刺去。床弩弹射簧片之力极强,白鸟加力展翅,仍不能飞出弩箭的范围。

  千钧一发之际,白凤拉住红莲突然一跃而下,如坠石般向地面落去。与此同时,白鸟身形猛然拔高,一提数丈——几支弩箭便从人与鸟乍然拉开的空隙中射了个空,在暗色夜空中消失无踪。

  红莲听见白凤微微冷笑一声,轻蔑傲然。随即两人身形轻捷如燕,几下起落,已在黑夜遮掩下奔得远了。

  城墙上秦军还欲再用弩箭,只是床弩笨重再装箭矢耗时太多,而手弩的射程已远远追不上白凤拉开的距离。众多秦军明知出城两人是韩国居高位之人,然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深色夜空被新郑城中四起的火光映出奇异的红色,如天幕染血,四方共泣。白鸟已离去,城外灌木中只有一抹淡淡白色若隐若现,疾驰如风,渐渐隐入黑暗的密林。轻柔羽饰挟裹着凛冽的风飘然欲去,而被疾风吹卷的淡红纱衣却裹住长羽乱舞之势,纠缠不休。

  红莲双手扶住白凤的肩膀,头颈都蜷缩在他胸前,不想再看远处那一片火光冲天。这一夜的奔忙仿佛一场无休的逃亡,而她宁愿就这样一直逃亡下去,不必回想从前,也不必设想以后。

  然而白凤脚步乍停,她便不得不回头。

  密林之后,是一片开阔地势。几人站在那里,都是熟悉身影。

  数名流沙杀手,紫女,张良,还有......他。

  这是新郑城外的一处山丘,可以俯瞰半个新郑以及整个王宫。此时流沙众人聚齐,都不由得看向下面那一片兵荒马乱。

  “你们回来了。”紫女似是松了口气,“这下所有人都从新郑撤了出来,如此便好。”

  她的话却并没有人应答。卫庄面色无波,淡漠俯视远处沦陷的城池;张良脸上看不出悲喜,目光虚幻不知落在何处;白凤双手环在胸前,不言也不语;而红莲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不知是因为国破,还是其他。

  “子房,”紫女却并不在意,转而看向张良,“你的家眷可都安排妥当?”

  张良突然一震,仿佛在恍惚中被惊醒,许久才回过头来。白凤心里一紧——若谍翅鸟消息无误,那他......

  “家眷……已安置了。”张良眼中似是有些哀伤,又有些悲凉,他看上去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仿佛又大不一样。那般似是而非的变化,像是骨髓被改变,从而流贯全身的每一滴血都变了样子,明知不同以往,却又说不上来。

  紫女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子房,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红莲也看向张良——从进入死魂牢起,她也发觉了张良的不对劲,他今日魂不守舍,究竟出了何事?

  “张家并无变故,只是......”张良的目光落在虚空,嗓音如静静水流散在夜空里,无边落寞,便忽然从他身上铺展弥漫——

  “只是,祖父已经薨逝了。”

  众人皆惊,就连卫庄都回了头。

  “怎么会......”红莲想起张良今日姗姗来迟,心中一时不知激荡的是震惊还是伤惶,“相国大人向来身体康健,为何突然之间就......”

  “祖父本就有旧疾,这次告病,情况一直都不见好转。”张良似乎已经过了最悲伤的阶段,此时说这些,语气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秦军攻破新郑,王上不曾调兵遣将,反而为苍龙七宿扣押卫庄兄,致使城外守军无人指挥一击即溃……祖父得知,怒急攻心,痰气上涌......便大去了。”

  他说的无波无澜,众人心中却已是滔天骇浪——张开地为人虽固执死板,然而他一心为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个老人最终都对韩王抱有幻想,希望他幡然悔悟,放弃苍龙七宿的传说而专心国事。只是在秦军攻破王都的最后关头,他还是失望了。

  卫庄远远看着张良,似乎也想起了那许多年前,他与那个老人见的一面。

  那时他跟着韩非,见到了这位传言中的国之柱石。老人守旧却不顽固,保守却又精明,一个鬼兵劫饷的案子,一个司寇的职衔,他也与韩非讨价还价算计了许久。老人虽事事都计较,然而在国家面前,却从未有过分毫的私心,那诸多的勾心斗角,归根结底,终究都是为了韩国。

  直到后来,他杀了姬无夜,当上了大将军。张开地一直不甚赞同,但也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不是因为他与张良私交不错,也不是因为他是流沙主人,而是,张开地明白他比姬无夜更懂得责任,更能为韩国在七国乱世中搏一席之地。

  一切,不过是为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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