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老娘不伺候了
即使他查不出真正下毒手的人是哪一个,他也不难看出,谁才是这件事情里最大的受益者。
自然是廖镇裕。
而且他还是唯一的受益者。
景麟鸣并不关心栾少桓与廖镇裕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只知道,当栾少桓被朝廷定性为叛军时,他就已经在与廖镇裕的角逐中,输的一败涂地了。
即使像惜卿说的那样,廖镇裕行为荒唐,无视皇威,凌驾于皇权至上,但那又怎样?这种例子放在这几百年里都是正常。甚至在南煜,改朝换代也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这还是高祖皇帝一门心思学习的汉人政权!
谋朝篡位在他们那里,不到几代就要经历一次,横竖门阀士族不倒,皇帝换谁做都没有问题。
相比较之下,大胤维持了将近两百年的安稳日子,倒成了异类了。
所以若是皇帝没有办法对付权臣,直接承认自己的无能便可,讲什么荒唐不荒唐呢?难道还打算用“三纲五常”这些道理来感化廖镇裕吗?
景麟鸣没觉得廖镇裕的行为有什么不合理。
所以他才十分清楚,廖镇裕根本就不会放过他。
这七年里,父亲的死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也让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父亲顾忌着廖镇裕与廖镇野之间的亲缘关系,对他是一退再退,甚至前往恒州都要去请示他,最后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更是不带一兵一卒,只带几个亲卫就离开了洛阳。
可即使是这样,廖镇裕却依旧不肯放过父亲。
父亲难道真的害怕他吗?要知道在廖镇野遇刺身死后,他才是最有资格接下军权的那个人。
但是他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景麟鸣很清楚,跟畜生讲情义是讲不通的,非得让他们吃到苦头,他们才会老实。
他这次回来,除了象征性的接受几项来自皇帝的封赏之外,更是想看看廖镇裕又会耍什么阴招。
所以惜卿说的这些他根本就不意外。
但是有意思的是,早在他还在回洛阳的路上时,就接到了程霁泽请求合作对付廖镇裕的密函。
要知道这七年里他可从未收到过来自朝廷的文书。
哪怕是七年前回到恒州后向洛阳寄去的信函中写有景袤将军离世这样重大的讯息,也没能得到他们的回复。
多有意思,前六年里看不到他的苦苦挣扎,任由他自生自灭,仿佛大胤的版图中根本就没有恒州,柔然这辈子都打不到洛阳一样。
反倒是打了几场胜仗后,他这个人才好像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作用,那就是替他们去对付廖镇裕。
算盘打得挺好,他很佩服,佩服他们那不同寻常的思维方式。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要跟他们合作呢?
根据他对廖镇裕的判断,他自己只需做好准备,就能看着廖镇裕一党像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到时候再去寻他的破绽,简直是易如反掌。
说来廖镇裕也是真的废物,一门心思都在打压这个、扶持那个上,他和父亲给了他二十余年的时间,都没看到他干出什么功绩来。
所以他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父亲,真是无耻。
景麟鸣的眼中晦暗不明,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惜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点了点头,又慌忙的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我还有份薄礼,希望将军能够笑纳。”
说着她便解下在腰间挂着的不大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捧到了景麟鸣的面前。
景麟鸣望着那被丝绸裹着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东西,冷冷地问道:“这又是什么?你不必费这些心思,直接拆开来就行。”
惜卿无法,撇了撇嘴,一边拆一边跟他解释起来。
“我今天来拜见将军的主要目的呢,其实还是为了感谢将军昨日的救命之恩,不管您信不信,我对廖世子绝对是十分恐惧,恐惧到了一看见他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那种。
只不过登门道谢,不带份谢礼怎么说得过去呢?所以我干爹,知道您常年领兵作战,一定会对这些兵法古籍感兴趣,所以特意挑了几卷,让我给您送过来。
您可以铺开看看,合不合您的心意?”
惜卿唯恐自己的份量不重,难以让景麟鸣意识到这几卷竹简的重要性,于是便特意指明,这些都是程霁泽精心挑选出来的。
再怎么说干爹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让他亲自挑选礼物送给景麟鸣,这份量应该是够重了吧?
惜卿有些得意地想着,认为自己实在是聪明。
岂料景麟鸣听了这话,兴致却并不怎么高,拿起竹简来草草扫了几眼,就搁下了。
东西是好东西,虽然有些旧了,不过里面的内容还算是实用,他不过看了几个字,就知道这并非是笼统讲策略的兵书,而是侧重于粮草辎重等后勤保障问题的实用性工具书。
程霁泽果然摸透了他的心思,知道他现在手下缺乏能在战时坐守后方调配物资人员的军师型将领。
但是这也恰恰是让他心烦的。
程霁泽既然有能力摸透他的心思,那自然也不难知道他这些年里过的是怎样的狼狈。
其实在这些年里无人向他施以援手,他并不觉得如何,毕竟摆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一个烂摊子,谁也没有必要费力不讨好的来帮自己。
可是既然当年他们选择了不帮忙,那现在自然也就没资格来求他帮忙。
尤其是皇帝。
都说廖镇裕荒唐,景麟鸣却觉得这皇帝也挺荒唐的,又窝囊又荒唐。
于是他没好气的对惜卿说道:“这是程霁泽挑的?所以今天你来又是谢恩又是进言的,也都是他给你出的主意?呵,倒是难为他费这些心思了。”
惜卿被他这么一怼,心情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刚才她冒着那样大的风险说了那么一堆话,丝毫看不到景麟鸣有什么反应,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帮忙了,不帮就不帮呗,摆脸给谁看啊!
“倒也不必说我干爹怎样,他是见我手里没几样像样的东西,怕惹您不开心,才特意挑了这几卷竹简,您若是不喜欢,还给我便是。
而且,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惜卿就先告辞了,今日登门,本意就是道谢,将军若是不领情,那我也没有办法。
这几日我都在洛阳令那里协理流民问题,听说陛下已经将关中流民一事全权交由将军您负责,所以如果有缘的话,你我二人还会再见面的。”
发泄般的说完这一通话,惜卿起身就要准备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