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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景毅回京结局已埋

帝业苍生卷 小花花菇凉 5685 2024-07-11 19:28

  豫州离京城不过八百里,大军临行前,我嘱咐长安,入秋后天气转凉记得要多加件衣服,而长安却担心我一个人在京都没人照顾,若非卫启明在场,再三保证会照顾好我,长安怕是到了豫州都不会安心,于是,长安郑重的把我托付给了卫启明。“殿下,良辰就拜托您了,下个月就是她的生辰,我不能陪她一起过,烦您不要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

  他这般千叮万嘱,好似我这个做阿姐的一点儿也不省心,我急道:“我早跟殿下说好了,生辰那天会去翠华山看红枫的,长安,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卫启明也说道:“长安,你就放心好了,有本王在,是不会让良辰孤苦无依的。”

  “那就有劳殿下了。”长安这才随大军离去。

  直到大军开拔,我都没有跟景毅说句道别的话,也是之后我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毅在我心中已不在重要,甚至都没想着要给他送行。

  这一别并没有太长的时间,我住在端贤王府里,几乎每日,我都会和卫启明在一起,就如先前所言,我们珍惜不散的时间。

  也是在此期间,知道了安王妃于两年前就已病逝,而卫启明一直未有续弦,在他人看来,或许是在挑选于皇室有利的世家女子,只有我知道,他是担心朝廷一旦落败,会连累到别人,因为他,从来都是心地纯善。

  在我生辰的那天,卫启明一早就来接我,就在我快上马车的时候,府里的一名婢女追了出来,把手里的食篮递给我。“良辰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给你的。”

  “多谢了。”我接过食篮就进了车厢,卫启明倒是不客气,一把揭开盖子,拿出里面的葱油饼,自顾吃起来。“味道不怎么样嘛,也只有你会喜欢吃,不过,倒省得我们去西市吃早饭了。”

  又是葱油饼,是我十七岁生辰时景毅买来给我吃的,那时候,我的希望就是每年能收到他送给我的葱油饼,且葱油饼让我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他做到了,哪怕他不在,也会吩咐别人把葱油饼交到我手上,然今时今日,我到底是觉得葱油饼好吃?还是在他解救我时,因葱油饼成了我的救命粮食,而变成了我的执念?或是说,我已不是在边地的小姑娘,我看尽人间沧桑浮华,也吃过很多各地美食,所以,葱油饼已不再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了,毕竟连景毅,我都不再觉得重要,我不知道是自己舍弃了对他的爱,还是舍弃了心中信仰,但我明白,是云香他们的死,让我认知到,我在乎的是......身边人。

  我拿起一块咬在嘴里,葱香淡咸的口感,确实谈不上美味,我失笑,为以前的年少无知感到可笑,那时的我未曾懂得什么该去珍惜,以为可以为心中明灯不顾一切,直到他们都离去了,方晓得往事不可追,尽是怅悔。

  再次来到翠华山,依然是在堰塞湖,入目绯红,湖水碧绿,红枫入湖,湖映红枫,不一样的景色,溢满我的视线。

  秋风徐来,漫山遍野的红枫落叶飘飞,时而落在水面,轻扰出浅浅涟漪,时而在空中飞旋,舞出别样画卷,一如卫启明所说的幻境。

  这,的确是我和他的世外桃源,如果可以,我希望每年生辰都有卫启明陪我看枫叶,能够成真。

  靠在卫启明肩头,看着满山红枫。“启明,你能在我身边,真好。”

  天边云卷云舒,他抬头仰望。“良辰,你能在我身边,真好。”

  这句话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期望,可世事变迁,从来不是我和他可以左右,哪怕我们只想左右自己的人生,亦是不能。

  豫州水涝,百姓暴动,说起来,就是水淹粮田,百姓没了吃食反叛朝廷,朝廷以为,要景毅去平定豫州,是把景毅调离京城的办法,却终究是因为无计可施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景毅声名在外,率军抵达豫州后,当地的官府和百姓跪地相迎,景毅第一道命令就是开仓放粮,使得饿了多日的百姓感激涕零,虽然粮仓里的存粮根本不够数十万百姓吃,可这一举动,无疑让百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离开荆州时,景毅留赤水营驻守襄樊,可不仅仅是为了襄樊两城的坚固和重要性,更是因为荆州有足够的粮草,当年那些因饥荒被救济下来的荆州百姓,依然在为景毅屯粮,有荆州这块肥沃之地,粮食问题很难再难倒景毅。

  人越是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光明,就会越想要抓住那丝光明,一如年幼时,景毅将我和长安从冰天雪地里唤醒,我便把景毅当做了曙光,如是,豫州的百姓便似当年的我。

  景毅就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饱受饥饿的百姓面前,因令当地官府开仓放粮,缓冲了几日时间,等大批粮草从荆州运往了豫州,百姓无不声泪涕下感激景毅仁德。

  此外,那些暴动的百姓也很快平息下来,他们不过是因为没有吃的才走上这条冒险的路,并不是真的要跟朝廷拼个你死我活,既然景毅肯给他们活路,他们自然不会再自寻死路,但景毅给他们的活路,是招安,四万流民,尽数成了景毅麾下的新军。

  当然,景毅也很清楚朝廷的用意,知道朝廷已经按捺不住,所以,借由这次出兵豫州,表面上是依朝廷调令平息豫州民乱,实则是为壮大势力,因而景毅此行不仅没能让朝廷安心,反而令朝廷愈发惶惶不可终日。

  章德十二年新春,景毅平定豫州再次入京,近十万大军驻扎城外,却无人再敢质疑。

  这一次,朝廷和景毅谁都没有贸然出击,暗中潮涌却是毋庸置疑,朝廷一次次在边沿试探,是不敢打破僵局,以避免江山覆灭,而景毅,仍然在等待名正言顺的时机,是以,他在京中开始安插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占据着庙堂上的有利位子,其中,还有一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情,在慢慢进行。

  是夜,我给景毅送参汤,如今他已在京城站稳脚跟,大多时候住在王府里,见他还在书写公文,我放下参汤,默默退到一旁。

  昏黄烛火下,是他认真书写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四十岁的他已经上了年纪,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非是苍老,而是坚毅的痕迹,从追随他至今近二十年了,他依然在为他的理想努力,从未停下脚步,或者说,是他的野心。

  倏尔,他手中笔墨顿住,回头看我。“良辰,你说,朝廷把禁军驻扎在光化门和重玄门外,于我军来说,是利是弊?”

  光化门和重玄门都临近皇宫,显然是朝廷担心景毅突然逼宫,调遣禁军保护皇宫安全,可这样一来,皇城的西面,南面和东面也就空虚了,只要景毅派出人马牵制住城外禁军,从东和南几个城门入城,近乎轻而易举,一样可以顺利攻入皇宫,可以说,朝廷慌了,慌到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真正阻止景毅了,反倒是露出诸多破绽,让景毅能够长驱直入。

  不仅如此,朝廷还宣召各地藩王入京,以期能够掣肘景毅,可眼下各路藩王又岂会入京?这正是他们观瞻局势发展的最好时机,以便他们将来择主,更甚者,巴不得朝廷和景毅大干一场,两败俱伤,那么,他们或许还有机会争一争这天下,又怎可能会帮着朝廷对付景毅,让他们自己损兵折将?

  这时候的庆安,但凡有点势力的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彼时的朝廷,就像是在病急乱投医,或是说,慌不择路。

  然,景毅想要名正言顺,是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夺天下的,不然,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收服民心的举动,还有什么意义?

  我害怕面对这一天的到来,我不知道,到了那天,我和卫启明该如何自处,我还能有什么其它的路可以走,所以,我明知道一切于他有利,却是低头回道:“良辰不知。”

  “良辰,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他放下手中毛笔,继而起身,捏住我的下巴,迫我看他。“你只是在想卫启明吧,毕竟,他待你一片挚诚,在忠于我还是不负他之间,你很难抉择,对不对?”

  在认识卫启明之前,甚至是在认识卫启明之后的许多年,我都把他想做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信仰,我以为,这是我永远的信念,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世事变化,也总是能让人也有所改变,确实,如他所说,我很难抉择忠心于他,还是想要知己的挚诚,可我也晓得,我早前在跟卫启明吐露他想要名正言顺夺得帝位的时候,其实我的心,就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人就是这样,心虚就会忐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我游移的眼神,又何尝不是在给他确切的答案,他手指的力度加大,捏得我下巴都疼了,他说:“良辰,你跟随了我快二十载,你我二十年的相处,竟是抵不过你心之所爱,可你明明跟我发誓,愿为我赴汤蹈火,不顾一切,如今大业将成,我不需要你的不顾一切,赴汤蹈火,我只要你还如以前一样对我忠心不二,你可还愿意?”

  “我,安王,我只是,只是......”我说得吞吞吐吐,我只是害怕他的大业,会让我所珍视的人受到伤害,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和卫启明只是知己,因为我明白,这么多年来,谁都以为我是景毅放在卫启明身边的棋子,而卫启明也待我极好,如此,在别人眼里就是宠爱了,那么,我又何故多做解释,总归他信与不信,他都不会停止步伐,而故去之人也不会复生,我只要能看着身边人平平安安,就足矣。

  忽然,他松开手。“你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他应该是觉得我喜欢卫启明吧,这样也好,如果他真的在乎我追随了他二十年的情义,会不会对卫启明网开一面?他背过身去,说道:“放心吧,良辰,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为难两个字让我认为,他以后会放过卫启明,那么我就更不需要再解释什么,只要卫启明还能好好活着,我的心意如何又有什么所谓,他要的是我的忠诚,只要让他觉得我依旧忠诚于他就好,事实上,我也没有真正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来,就连跟卫启明说他想要名正言顺夺位的话,也是因为了解卫启明不会以此设计他而牵连我,纵然我心已变,却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背叛,我既不负他,只求他能予我在乎之人的安然,可,还是我想得太美好了,不久后,他就让我体会到为难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忘记了他一直以来的教导,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他既要领兵打天下,又要夺取皇权,这样的他岂是仁慈和感情用事之人?他的确不用我为难,而是,他都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时光如梭,短短半年时间,景毅有赵伟宏这个智囊相佐,他很快在京城里将势力扎根各处,其兵部,吏部,户部等各机要都有他安插的人,朝堂中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当然,朝廷也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可景毅从未想过要以逼宫夺权的方式坐上皇位,这眼线就无任何用处,而我,也不知道,我最害怕的事情悄悄来临,且是以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方式来临,让我以后那么悲伤,以致在那耀眼的光芒里逃避,乃至想要找一处阴暗角落躲藏,曾经一心追逐的光明,成了刺目灼痛的利刃,深浅不一的在我身上剜割。

  在朝廷与景毅的对弈中,我到了二十九岁,这个年纪,该是儿女成双,然后,相夫教子,等待暮年白首,约莫寻常女子,都该是这样的结局,可我,却永远体会不到这平凡的幸福。

  一早,景毅差人找我过去,他说:“良辰,这许多年我都没有好好陪你过一个生辰,如今终于有了闲暇的时间,你想做什么,我今天都陪你。”

  换作以前,他这样说,我恐怕要兴奋开心得不知所以,更甚之,我能隐隐察觉出他对我并非无情,就如云香一样,在云香和襄阳布防图之间,他分明更在意云香的死活,不然,也不会在云香死后,在赵伟宏提醒过布防图有假后还选择进攻襄阳,那是因为,他心里是相信云香的,也许是云香的死,让他意识到,故去之人不能再见,会成为心中遗憾,他不想我也成为另一个遗憾,所以,在他大业将成之际,也就不再那么隐藏他的情感了。

  可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可期盼的?我不过是在等,那最后的结局。

  原本和卫启明约定了每年生辰都去翠华山看枫叶的,这才第二年就失约了,且是再也不能如愿的遗憾。

  我回道:“多谢王爷,那,就随便出去走走吧。”

  他顿了顿,微笑着道:“好,那就去街上逛逛,你想要什么,我都买来送你。”

  面对他,我已没有多余的话想说,对他的热情,也早在岁月的磨砺下无声消亡,只轻轻点头。“好。”

  倒是他,在街上走着的时候,反常的问我要不要这样,要不要那样,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就算想要什么,也不再像曾经那样没有能力去买了,我想要的,不过是所珍视之人能够长安。

  而且,在他去豫州的这段时日里,卫启明已经帮我买过很多东西,卫启明从来不会问我想要什么,是他觉得他想要给我买什么就给我买什么,各式襦裙,各式发饰,甚至是各式话本书卷都买了一大堆,他认为,我该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活着了,是以,我偶尔会看一看那些话本里的郎情妾意,也会偶尔穿一穿繁复的襦裙,然多年军营生活,我大多时候还是习惯身着戎装。

  就像现在,我仍是一身戎装,默默跟在景毅身后,他说一句就应一句,他问一声就答一声,他停下脚步,我也停下脚步,毕恭毕敬。

  “良辰,你等我一下。”他回身说道,然后快步跑开,不多时,他手里拿着热腾腾的葱油饼回来。“良辰,我说过,你既喜欢葱油饼,往后你每年生辰我都送你,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食言,以后,也不会。”

  那是曾经的喜欢,我如今,不再喜欢了,笑着接过。“良辰惶恐,谢王爷厚爱。”

  “良辰......”他的手僵在半空。“一定,要这般生分了么?”

  他的话让我惊觉,他的权力越大,我越是在无意间就与他拉开距离,是我在害怕什么?是怕他?还是怕王朝更替,会是我无法承受的结果?

  诚然,两者皆惧,我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忙道:“王爷,我,我,这么多年,王爷都没有陪我过过生辰,今日突然陪我过生辰,我,我有些受宠若惊。”

  “呵,罢了,但愿如此吧。”他一声轻笑,转身继续向前,隐约间,我似乎听见他说:“往后,只怕这样的曲意迎合,也不会有了。”

  是啊,他之后做的事情,让我如何还想再迎合?可又不得不迎合,只盼他能念及旧情,即便如此,却仍旧只是我的妄想。

  我怎么还在心存希冀而选择忽略?终归,帝业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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