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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长安旧痛祸患深埋

帝业苍生卷 小花花菇凉 5076 2024-07-11 19:28

  踏入民房,就见一女子衣衫不整靠在墙上,凌乱长发虽遮盖了她的面容,但她露出来的肌肤雪白,便可以猜到女子姿容貌美,眼下情景,显然是在被人凌辱。

  而女子身侧的墙壁下,同样靠着一个坐着的男子,男子衣衫半褪,露出的上半身全是刀痕,鲜血四流,而正在砍他的人,是长安。

  男子神情惊恐,可我更是惊恐,这男子不是别人,竟是伍德侯之子,孔飞!

  孔飞已经被长安的短刀砍得奄奄一息,只一双眼望着长安,气若游丝的说:“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在刚到郢都城的时候,伍德侯就是让孔飞去安排炽阳军的,长安该是认识他才是,而此时的长安仿若未闻,也不说话,只一刀刀胡乱砍在孔飞身上,仿佛是在折磨孔飞。

  我从未见过这样没有理智的长安,可我清楚,他现下会以这般残忍的方式对待孔飞,是他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印记,或许他也想把这伤痛忘记,只是孔飞在此奸淫妇女,才让他心底的印记重新复苏。

  那是在我们还只是孩童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他阿娘被蛮夷奸杀,或许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阿娘经历了怎样的侮辱,但现在他长大了,他什么都懂得了。

  可若是让人知道他折磨孔飞,传到伍德侯耳中,他岂还有活路!

  不及多想,我快步冲到他面前,夺下他手里的刀,长安只是怔怔的望着我,双眼赤红。

  我抬手抚向他的脸。“没事了,没事了,有阿姐在。”

  我很明白,既然长安已经伤了孔飞,那就绝不能留孔飞活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之所以会夺下长安的刀,只是想尽快要了孔飞性命,以免时间久了,会让别人发现,手起刀落,我一刀插入孔飞的胸膛。

  恰逢此时,门口的光线一暗,转头,便见一个士兵慌乱跑开。

  刚才只是一晃眼那个士兵就跑了,我根本没看清他穿的军服是不是伍德侯的军服,万一是伍德侯手下的士兵,那么,等待我和长安的将是万劫不复。

  我想追出去,可外面大街上那么多联军,若让联军看到我杀人灭口,那景毅还如何在联军立足!

  一时间,我恐惧非常,只期盼方才那个士兵不认识我,或者不是伍德侯的士兵,就在我心慌意乱的时候,长安忽然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一遍遍唤我的名字。“良辰,良辰......”

  我的心一瞬就柔软下来,脑中只浮现出我幼时对他的承诺,那时我对他说:‘长安,阿姐会保护你的。’

  可这么些年,却一直是他在保护我,所以,在他需要我保护的时候,我如何能不管他?伸手去擦溅在长安脸上的血渍,却不敢唤他的名字,只怕被人听到,伍德侯一查就查到了他,哪怕目前屋子里就只有这个被长安救下的女子,我也不敢有一丝疏忽。“别怕,有阿姐在,阿姐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保护你。”

  “良辰会陪着我......”他仰起头,眼中的赤红渐退。“良辰会永远陪着我?”

  “会,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害怕一会儿来了人发现孔飞的尸体,顾不得墙根瑟瑟发抖的女子,急忙拽住长安的双臂。“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好,离开这里。”长安站了起来,原本是我扶着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拖着往外跑。

  屋外长安的马尚在,长安略微托着我的腰,我借力翻身上马,随即,长安也跃上马来,他双手从我身后穿过抓住缰绳,便往城外疾驰而去。

  风在耳畔呼呼声起,伴着血腥的气息,吹乱我一汪心池,所过之处哭声不绝,三路联军像是内讧一样,相互扭打,有些是为了争夺百姓财富,有些是为了制止。

  而此刻我的心很乱,乱到根本无法思考江城发生的骚乱要怎么解决,人终归是自私的,我只害怕,若伍德侯知道他的儿子是死于我和长安之手,我和长安会有什么下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极力的在想办法,然则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长安驱马跑上了翼际山的山道,直到马疲惫得登不了山,才停了下来。

  将马拴好,我和长安坐在一块大石头下,长安的头靠在我肩上,像一头受了惊的小兽一样,喃喃自语。“良辰,阿娘,阿娘,那个戎族人杀了阿娘,在欺负阿娘,我要为阿娘报仇,我要把那个戎族人碎尸万段,那个戎族人该死......”

  他说得近乎语无伦次,我却发现他嘴里念叨的是戎族人,莫非,他不知道是孔飞,而是把孔飞当成了奸杀他阿娘的戎族人?

  长安就像是梦魇,或者说是孔飞唤醒了他幼年沉痛记忆,他无法承受而失控,神志已不清明?

  与其对未来不知的事情惶恐不安,眼下长安的情形才是我该担忧的,我这般自我劝慰,强行不让自己去想杀了孔飞会有什么后果。

  想如小时候一样紧紧搂着长安,可现在的长安已经长得很高,我只能让他趴在我的腿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抚慰他。“长安,不要去想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他似自问自答。“对,那时候,我都不敢出去,不敢出去帮阿娘。”

  听他还在说小时候的事情,我很着急。“长安,听话,不要去想了,你还有我,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

  他抬起头来看我。“是,小姐,小姐说以后不会丢下我的。”

  这还是我好好生活在家里的时候他对我的称呼,已经多少年了,他怎么又唤我小姐了?我只得耐心纠正。“长安,是阿姐,不是小姐。”

  “阿姐?”他定定望着我。“不,是良辰,良辰说,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就永远不会丢下我,会永远陪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期盼,反反复复都是怕我不管他的话,当年的事情对他的伤害究竟有多深?他又把这伤痛藏得有多深?

  这记忆一旦唤醒,使他仿佛变回了十几年前的稚童,那般弱小无助。

  我望进他的双眼,无比认真的说道:“长安,不论何时何地,不论世事变迁,你可能会失去很多很多,但你唯一不会失去的就是我,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会永远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

  “良辰......”他低唤,嘴唇翕动,半晌才说道:“我,我害怕,我害怕屠戮后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再没有你,我不知该何去何从,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么些年,他活得有多战战兢兢,有多患得患失,可想当年他阿娘死后,他幼小的内心独自面对这世界有多恐惧,若非有我同他一起面对当年的杀戮,他怕是难以支撑,这些年我疏于对他的关心让他活得这般胆怯,是我,未曾尽到对他许过的诺言。

  “对不起长安。”我心疼的说道:“这些年我没照顾好你,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那么多苦,等......”我想说以后再不让他受苦了,可如今的破败山河世人皆在受苦,这是现在所不能实现的,我不愿他失望,遂道:“等天下平定,阿姐把你心里的苦全都拿出来熬成糖汁,你说好不好?”

  “好。”长安嘴角牵起,慢慢伏在我腿上,声音轻浅。“有你在,什么都好......”

  他的呼吸渐渐平和,居然就这样睡着了,从他先前的话里就能听出,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他对孔飞做了什么,也好,他护了我这么多年,此事,换我来护他罢,况且,孔飞确实死于我手,就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像我一样惶恐担忧。

  我还要考虑怎么处理杀了孔飞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告诉景毅,万一伍德侯不会知道呢?那么,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

  毕竟,景毅跟伍德侯联军,两方联军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果没有信任,在作战的时候会害死很多将士的,再有就是,我害怕景毅知道后会如何处置我,终归伍德侯死了儿子不会不了了之,我担心,他会把我交给伍德侯了结此事,出于私心,我不能,也不敢告诉景毅。

  再有卫启明,我答应过要与他真心相待,但他不问我,我也不会让他知道,这就算不得欺瞒了。

  我又担心伍德侯知道他儿子死因会对景毅不利,他万一对景毅施阴招,景毅毫不自知遭了他的道,那天下人的曙光将灭,我们数万将士的热血,又将洒向何方?我就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

  是以,我不能跟着卫启明图平安了,我要回到景毅身边,如伍德侯有什么异常,我也好从旁提醒。

  山下江城里的喧闹声渐小,天光也渐暗,长安在我腿上悠悠转醒,他一动,我的腿像针扎一样刺痛,方晓得腿早被压麻了,只是我脑子里装着事情,没能察觉。

  他一起身就问:“良辰,我怎么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约莫两个时辰吧。”

  我话音刚落,他双手就抬了起来,似乎想给我捶腿,又似乎碍于男女停在身前,他不知所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你的腿肯定很难受,都是我的错。”

  这孩子,在有些时候依旧把身段放得很低,在他先才喊我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内心深处仍然卑微。“长安呐,这点小事你就跟我说对不起,是没有把我当成亲人吗?”

  他忙道:“我只是怕你腿疼。”

  “坐一会儿就好了,长安不用想那么多。”我自己捏着腿。“这世上,你还有比我更亲的人么?再没有了,你和我就是最亲近的人,知道么。”

  “最亲近的人......”他低喃,点头道:“嗯。”才又说道:“我记得我在江城看到一个联军奸淫妇女,我杀了他,然后你来了,再然后......”

  他果真不知道那个人是孔飞,他话未说完,我就打断道:“那个联军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总之孔飞已死,两个人杀了他和一个人杀了他没有区别,还不如把长安完全撇开,万一哪天事发,他也不会被波及,我说道:“他做出此等腌臜之事,就该死。”

  “是你杀的?”他似在回忆。“可我记得我砍了他很多刀。”

  “就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我岔开话题,不让他再回忆。“只是,我杀了联军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若让联军知道,恐怕不会放过我。”

  “当然,我不会让人知道的。”长安霎时严肃起来。“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但愿如此,我害怕危险,也害怕把危险带给景毅,只盼伍德侯永远不会知道。

  感觉腿没那么麻了,我站起身。“长安,早先联军入城劫掠百姓,也不知道现在平息下来没有,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我也没想到伍德侯和节度使治下的军纪如此不堪。”长安扶我上马,边走边说:“方一入城,他们就四散跑进百姓家里,我军拦都拦不住,也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安王和将军都在城里,有他们在,应该处理妥当了。”我睇向山下的江城。“你听,城中都没什么动静了。”

  他略微沉吟。“不过,联军会劫掠百姓,到底是不是出于伍德侯和马程的军纪不严,尚不得知,我认为,更有可能是他们的授意,恐怕伍德侯是故意纵容,使之将军难以从中获利,终归要收复整个荆州,非一日之功,久而久之,他担心将军在荆州势力渐大,让他这个侯爷地位受损,而荆州节度使马程,也想获得更多财富,以便向朝廷邀功,不管他们出于哪种目的,都只能由安王和将军从中协调斡旋,或许才能改变。”

  长安能想到这方面,说明现在已经清醒,确实,他们纵容联军劫掠百姓,定是深谙景毅绝不愿看百姓受苦的心思,所以,他们料定景毅会想办法让联军消停,那么,唯一快捷的方法,就是打开江城府库,把财物分发给联军。

  很快,我们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入城后,城中俨然已经安定下来,还有不少炽阳军的将士在城中穿走,安抚百姓,其他的联军,也在清理城中的叛军尸首。

  行至府衙,我看到江城官员怯怯懦懦站在两旁,进入衙内,一众将领皆在,果不其然,为了联军不骚扰百姓,卫启明和景毅已大开府库,而跟在卫启明身边的公公杨寿正在报读府库财物的详细数目。

  若非卫启明有安王的头衔,景毅怕是连打开府库的机会都没有,到底,卫启明的身份还在,有时候,伍德侯总要卖些面子,没有把景毅打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只是让景毅毫无所得而已,真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阴险小人。

  就在我心中腹诽时,一名士兵匆忙跑进来,声音急切慌张。“侯爷,不好了侯爷,世子,世子他被人杀死了!”

  闻声,我心下像是一块巨石落下,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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