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老管家便带着飞丫头,星儿,板凳到了京城,谷穗已买下了一处青楼。
待安顿下来后,便忙着整顿茶楼后院,招聘账房,先生,厨娘,小厮,丫头,门前应招的队排到了街对面,长长几个来回。
谷穗坐在茶楼往外瞧,“怎么人这么多?”
“公子,人家都说我们‘九穗禾’的丫头比的上小姐。现招先生,能不抢着来么。”巴童扒着窗子往外看,“公子,就是您分股给闹的。”
“唉?聪明这毛病真的会传染?这你都知道。”
.
“爷,咱‘桃花庵’摊上事儿了,说我们逼良为娼。”
“……”
“爷,那姓严的混账正在楼上吃酒呢。”
“……”
“他一味地去外面混说,怕我们落了逼良为娼的恶名,便留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了。”
“……”
“严松有个舅舅在朝廷当右侍郎中,说姓刘,对,就是刘大人,严松就是刘大人的外甥。严松的老子娘很早过世了,前几年严老爷也走了。严松便拿了几贯钱打发走了他的继母和妹妹严柳。严柳没有了生计,又要养活她老娘,就来了咱们‘桃花庵’做艺妓。严松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就打起妹妹的主意来,听说‘桃花庵’还有他妹妹的股,像鼻涕一样地沾上来,怎么也甩不掉了,说咱们没他的签字画押,就是逼良为娼。”
“把严柳叫来。”
“在门外候着呢。”妈妈走到门前,叫来了严柳。
严柳上来扑通一跪,“爷,救救奴家吧。”
谷穗忙地扶起她,“既然你哥哥来要人了,我就放你出去吧,赎身的钱也不要了,按合同你不是‘桃花庵’的人,你的股自然收回,红利算给你,这样下来,也能买下几亩田,你也能够养活你老娘了,你看这样如何?”
严柳一下子跪在地上,“求爷开恩,留下奴家,奴家就是死也不回严家,求爷救救奴家吧,哥哥非把我们娘俩盘剥了不可,完了,又再把我们娘俩赶出来,那时我们娘儿俩又靠谁呢?求爷发慈悲救救我们娘俩吧。”
“你站起来说话。”
严柳站了起来。
“你当真想留下?”
“请爷开恩,留奴家安身之处。”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要一切听我的吩咐。”
“奴家但凭爷吩咐。”
谷穗耳语一番。
“来世自当结草衔环,报答爷的大恩大德。”
谷穗叹了口气,“你莫要再跪了,真真是折杀我,我怎能受此大礼,你既是我的人,我定会护你周全。”
次日中午正门庭若市时,几个大汉把饥肠辘辘的严松抬出去扔到了大街上去了。
严松大叫一声,“哎呦!摔死我了呦,你们这些狗东西!”来来往往的人对他无不指手画脚,耻笑不已。
“哎呦,你不能踢我!我又不是狗,哎呦……”严松挨了一脚,再也不敢骂了“你不敢踢我!”他看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爬起来,边拍了身上的雪,边往后退“爷还会再来的!爷要你好看!”便灰溜溜的走了。边走边骂咧咧地在街角处撞到了一个小哥“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
那小哥不怒反笑,“这不是严公子么?。”
“呸!狗东……”
“严公子,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早几年前小的在刘大人府邸见过您。”
严松实认不出他。
“小的可记着您那,瞧您这满脸怨气的,今天小的请您下馆子。”
严松这正受了窝囊气,无人诉说,看有人请吃饭,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便跟着去了。
那小哥叫上一桌子菜,又叫跑堂的倒上酒,严松此时又冷又饿的,也顾不得体面地吃了起来。
“严公子,您的事儿小的都听说了,这‘桃花庵’欺人太盛,不过他们再怎么欺负,也不能欺负您啊,您可是右侍郎中刘大人的亲外甥。”
严松咽下卡在喉咙处的羊肉,挺了挺身子“呸!戏子都是无情义的狗东西!像踢球一样地踢我一脚!”
小哥给他斟了杯酒,“那可不是拿您当狗了!呸!我说的什么!您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凭他青天老爷也得给你几分薄面!”
严松挺了挺身子,梗了梗脑袋,满脸的横肉抖动起来,“那是!我舅舅可是大官!”
“小的可听说了,小时候,刘大人对您哪可是百依百顺的,就冲着这份情,任谁也抢不走,到时候您给刘大人言语一声,凭他是什么,还敢欺负到您头上来。”
“还是你知道!我要告诉我舅舅,他们当下贱的东西一样对我。”
“那可真是太过分了!照小的说,您那跑到开封府,去告‘桃花庵’,就算要不回妹妹,也还能捞回钱不是?小的可听说‘桃花庵’可是给了股的。”
“那可是,前些日子也有人给我说过。我要那狗仗人势的东西爬过来求我!”
“有人给您说过?”
“还给了我好些银子使呢。”
“那人看公子您日后一定得意,倒是个有见识的。”
“那是!可惜了,我没问姓名,爷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他的!这能行?”
小哥眉头凝结“啊?啊?行啊,怎么不行?”小哥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严松乐开了花,“你叫什么来着?”
“小的姓张。”
“张小哥,我发财了少不了你的酒菜,那些个门缝里看人的下贱胚子,爷要你们全部跪下来求我……”严松酒足饭饱后,踉踉跄跄地去了开封府,击鼓鸣冤。
.
包拯高高地端坐其上,约莫四十来岁,虎目灼灼,仪表堂堂。
“堂下可是‘桃花庵’的说话人?”
“在下谷穗。”
此时外面一阵击鼓鸣冤声,官差带着严柳和严夫人过来了,“大人,堂下这二人是来告状的。”
严松扭头,唬了一跳,指着妹妹和继母说道,“大人,此二人就是草民的妹妹和继母……”
包大人拍了惊堂木,严松吓的一哆嗦,酒醒了。
包大人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二人与本案有关,那么两案件并作一案审理,你且说来你状告何人?”
严柳和严柳氏二人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民妇严柳氏有冤,请大人给民妇做主。”
“严柳氏你因何事状告何人?有冤本府自会查清,还你公道。”
“民妇状告严松……”
严松说道,“大人,是小人状告她们倆,不是,是草民状告‘桃花庵’逼良为娼,怎么反倒……”
“没问你,不要答话!我是在问严柳氏。”
“大人,民妇告严松不孝。”
严松侧过头,“你……”
包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不问你,不要插话,否则定你咆哮公堂之罪!”又说道,“严柳氏,你抬起头,细细说来。”
“民妇本柳氏,是严家的继室。老爷死后,严松就把我们娘俩赶了出来。我们娘俩出来后接些伙计营生。谁知严松败完家产,他丧尽天良,居然要卖他妹子,也就是民妇的女儿。幸好小厮好良心,告知民妇,我们娘俩便连夜逃走,幸得‘桃花庵’收留,靠着献艺为生,谁知他竟跑到‘桃花庵’去闹,我们娘俩一直不敢声张,把赚到的钱财都给了他,他竟还一再逼迫,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外面听审的百姓,指指点点:
“怎么还有这么样的哥哥?”
“就是,可不是畜生不是……”
包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严松,可有此事?”
“大人,柳……”
“你只管回答是或不是。”
“是。”
“严松,你为何把母亲赶出家门?”
“大人,是,柳氏只是继室,并不是我的母亲。”
“继室也是你父亲的妻子,当然也是你的母亲。”
“大人,我父亲已经死了,所以我和她的关系也断了。”
“你……,那你又为何状告‘桃花庵’?”
“大人,‘桃花庵’逼良为娼,逼迫草民的妹妹卖了清白。”
严柳说道,“大人,他胡说,‘桃花庵’没有逼迫奴家,幸是‘桃花庵’的收留才保得清白,卖艺为生。”
“父亲过世,你的事情理应由哥哥我同意画押”,严松向包大人说道,“大人,我没有签字画押,也没收到钱财,请大人做主。”
包大人问道,“‘桃花庵’,他说的是否属实?”
谷穗说道,“大人,我们的确不曾要严松签字画押,大人,我们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
严松跳起来说道,“胡说,我是她的哥哥,怎得不经过我的同意?”
“大人,方才严松自己说了,继母因为父亲死了,已不再是母亲,那么同样妹妹也就不再是妹妹了。”
“胡说!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大人,兄妹并无直接血缘,如果说有也只是一半,但是这一半也不是同一半。父亲死后,严柳把妹妹赶了出去,说明他待妹妹并无亲情,这就证明了严柳身上的那一半血并不同于严松身上的那一半,所以并无血缘关系,请大人明断。”
“言之有理”,包大人向严松问道,“严松,你说认不认严柳氏的状告?”
“这……这……大人,我……他……他这是狡辩!狡辩!”
严柳氏磕头,“请大人做主,还民妇公道。”
“大人,我不告了。”
“那严柳是不是你妹妹?”
“是。”
“那你不赡养母亲,并把母亲赶出家门,比豺狼还凶狠,来人哪,一百大板。”
“大人,不,不是我妹妹。”
“那好,你用强制手段占有他人财产,无故到‘桃花庵’闹事,污人清白,数罪并罚,一百大板。”
严柳跪了下来,“大人,念及舅父,请大人从轻处罚。”
严松爬了过来,“对对,大人,我悔过啦,再也不敢啦,求大人饶了我吧。”
“来人,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官差上来拖严松,严松忙着磕头求饶,“大人,大人,都是人撺掇小人干的,说只要找‘桃花庵’的事儿,小人就能拿到股,吃喝一辈子不用愁了,还能娶到媳妇,他还给了我银子……”
“那人姓谁名谁?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
“大人,他没给我说啊。”
“一派胡言,花了人家的银子,你还不知姓名?拖出去。”
“真的,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哦,姓张,不,不,姓王……”
“拖出去!”
外面传来严松的哀嚎声。
原来这张小哥正是‘桃花庵’的小厮,谷穗将计就计,激他告官,方洗清了‘桃花庵’的污名,又白白得了宣传,正是皆大欢喜。
.
谷穗出了公堂被一个当差的叫住了,“谷公子,我们家大人请您过去。”
“谷公子,冒昧请你前来,万望不要见怪。实乃老朽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倒是一件快事。”
“是我谢大人才是,今日一案,我们‘桃花庵’成了繁星中的启明星!”
包拯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有趣!有趣!
“不怕唐突公子,公子这般人才,开了茶楼是正经的生意,奈何做了青楼生意?”
“世事皆有善与不善,万事万理不外乎吾心,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不过随心罢了。”
包拯醍醐灌顶,参透世事一般。两人一番交谈,正是相见恨晚,互称小友,老友。包拯留谷穗用了饭,方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