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穗回茶楼那边去了,见了众人。
狄咏,四九长高了些许,学堂里又添了几个孩子。
管家账房早早地呈了账本,谷穗看了生意比以往还要好出许多来,单单冬季的皮毛大氅一项就赚了三万两多银子。
重元笑道,“我们今日便回去吧。”
“去哪儿?”
“回家。”
“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不是和你说了么,你会跟我一起回去的。”
“果真是你!我……”
“你什么,你不是想进‘司天监’?”
谷穗皱着眉头,若是进‘司天监’算出日食日期,回到来时的地方,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又想着若真的回去了,也没给兄长打个招呼,这会子脸上阴晴不定。
重元瞧着她,“想什么呢?”
“你真的让我进‘司天监’?”
“怎么?我可不是某人,整日里眼睛眨也不眨地哄骗人。”
“那就是准了?”谷穗来了精神,双眼流光溢彩,浑不介意他的嘲讽,“好,你给我两日。”
“两日?”
“我去你那儿,总要找个靠山才是,所以我决定了,要讨好太……你母亲。”
“就你?还讨好人?得罪人你倒还挺在行。”重元又笑道,“有我这座山还不够?”
“谁会嫌靠山多?”谷穗朝着雪丫头说道,“雪儿,找个雕刻师傅来,不,有多少找多少,事毕另有奖赏。”
雪丫头听了吩咐出去了。
重元右手握着书本,搭在在右膝上,歪坐着看着她笑。
谷穗皱了皱眉头,便给赵左留了封信,交代丫头们,半年后,若是我没有回来,也没别的交代,便交给赵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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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桢再来九穗禾,丫头们说霸州有事,主子回去了。
赵桢一连数天昏昏沉沉的,总是觉得没了意思。元宵节后约莫十天,赵桢依旧上朝,大臣们刚起身,他便被关心了。
堂下满朝大臣见皇帝日渐瘦弱,脸色苍白,上朝次数明显减少,对此忧心忡忡,朝臣们似是已有定论。
参知政事王素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启奏“陛下,节欲以顺四时,当爱惜龙体才是。”
赵桢听完,略显惊愕,问道,“王卿家何出此言?”
王素道,“近来,宫庭传言,道路流布,说陛下好近女室,渐有失德。”
赵桢忍不住一笑,“朕是饿的。”
朝堂下一片愕然。
赵桢笑道,“这几日,朕夜批奏章,总感到饥饿,想喝羊肉汤喝不得,饿的难以入眠。”
大臣们才知陛下原是为国事饿的,累的。
见并他无责怪之意,王素上前,“陛下想吃羊肉,招厨房做了便是,为何挨饿?”
“每每听到宫内有什么需求,传到坊间便成了定规。朕忧虑,要了羊肉汤后,百姓会夜夜宰羊,一朝一夕,必定暴殄天物,朕怎能不忍一时之饥,而敞开无量屠戮呢?眼下又战事不断,朕实不忍再叨扰百姓。”
大臣们被陛下真挚感动,正是一片君臣和谐的万岁声中,司马光便上了一道《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
司马光上前“陛下,臣有本奏,臣启废除妇人相扑。”
堂下一片低语,这相扑来自民间,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贵妇仕女皆争相观看,哪有说废就废的道理。
司马光道,“陛下,宣德门自太祖以来便经国家重事,庄重严肃自不必说。妇人相扑衣衫不整,袒胸漏肉,行为粗俗,毫无供观赏意趣,却在宣德门前表演,实与礼不合,有失身份。更何况陛下您作为国君,领着一帮朝廷命官观赏这么轻佻的表演,实在不成体统。”
司马光婉转地批评了皇帝,虽说婉转,满堂的官员都听明白了。
文彦博上前,“陛下,臣以为不妥,妇人相扑来自民间,陛下驾临宣德楼实乃取与民同乐之意,哪里像司马大人说的只看到衣衫不整呢。”
司马光听完很是恼火,佛家说,心中有佛,见到的是佛;心中有魔,见到的是魔,这是骂我好色哩。司马光上前,“文大人此言差矣,夫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难道文大人是自比圣人高洁么?可臣听闻贵妃娘娘的灯笼锦是文大人觅得的,用料名贵,世人争相效仿,更是助长歪风邪气。”
文彦博脸色大变,元宵节上宠妃张贵妃着金线蜀地灯笼锦一舞,艳惊四座,引得皇帝频频侧目,已是朝堂尽闻。这件灯笼锦正是文彦博花了上万金从‘霓裳羽衣坊’购得,为的就是赠送贵妃娘娘博欢心的。
文彦博微抬头偷瞄陛下,见陛下只是微微一笑,便说道,“司马大人是说妇人相扑呢?还是说衣裳呢?说衣裳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
司马光可没料到文彦博居然理直气壮地认了,说是孝敬贵妃的,自古以来,帝后是父母,孝敬一件衣裳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一时无言以对。
包拯上前,包拯可是出了名的轴,此时他满脑子的元宵节上京城治安,“陛下,臣建议缩短元宵假期,一来减少京城治安事件,二来妇人相扑也相应缩短。”
这下子可点了火,你包拯是个工作狂,我们可不是,谁过节不在家召歌姬,喝个茶,作个诗词,逗弄花鸟,非要弄得大家都跟他一样,寅时天不亮起床上朝,亥时天儿黑透了才下朝,相伴着的是一堆的公文累牍。
堂下一片争吵,赵桢说道,“以丞相之意如何?”
吕夷简上前,他可不愿意得罪满朝官员,况且心里正巴不得给包拯找些事儿做,没闲暇弹劾别人,“陛下,包大人说的是京城安全,这个召殿前司和禁卫军问询,知实情后方可定夺。”
赵桢问道,“包爱卿以为如何?”
“……”
“包大人,杨国舅断手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
司马光这时着急了,方才被文彦博截了,眼下话题扯远了。凭他从小就知道砸破缸救人这么闪亮的逻辑,他知陛下根本不想取消妇人相扑,急忙上前,“陛下,请诏令有司出台禁令--禁止民间在街市上表演女相扑节目。”
吕夷简上前,“不妥,此是太祖立宋以来一直的旧例。”
司马光道,“若是旧历,此等粗俗不雅的行为,那么请陛下将这一惯例废除掉;若并无旧例,那么请朝廷调查这一次是什么人安排了宣德门前的女相扑表演,必须对他们严重处理,以使巧佞之臣今后不敢再引诱皇上做出有违礼制的事情。”
赵桢知还是绕不过,说道,“相扑来自民间,礼不下庶人。”
“那陛下请下旨,妇人相扑不可在宣德门前表演,宣德门是皇家的脸面。”
赵桢无可无奈,当即下诏,禁止在宣德门前开展妇人相扑活动,但并不限制民间自娱。
下了朝,赵桢一路上心里嘀咕,这妇人相扑哪里惹到司马光了,害的朕也看不到了,你们倒是随时随地看。
到了福宁殿,方饮了口茶水,杨太后来了。
问起杨国舅的案子,小娘娘说起弟弟的手来,眼泪争相恐后的往下掉。赵桢心中不忍,便许了杨景宗‘左监门卫大将军’之职。
小娘娘甚是欢喜,这可是守卫宫门,关系着皇家安全的重要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