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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书童巴童

月微路远 傻气儿大人 6604 2024-07-11 19:28

  难得起个早,清晨的街道还沉寂在朦胧中。谷穗推开窗子往下看,一个小孩子正蜷成一团。刘小哥正准备打理点心窗口,估计还没清醒,看到谷穗吓了一跳,“公子早。”

  谷穗指了指那个小孩子,刘小哥说道,“他是个乞儿,昨天就在了,多是从延州那边来流民,要把他赶走吗?”

  “不是有慈幼局吗?”

  “打仗打的,官府也管不过来了。”

  “你把他带进来。”

  刘小哥诧异的看了看掌柜的,一会子带着这个小孩进来了。

  他约莫六七来岁,衣服上补丁上叠着破洞,倒也是干净的,乱糟糟的头发下藏着灰忽忽的小脸。

  谷穗吩咐小厮拿些点心茶水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有些胆怯,声音很小。谷穗倾过身子靠的近了些,又问了遍。

  “四九。”

  “四九,你姓什么?”

  ……

  原来,四九的娘被西夏人抢走了,他爹去追他娘的时候被打死了,只剩下一个哥哥。

  小厮拿了点心茶水来,让与他吃了,小四九想必是饿极了,狼吞虎咽。

  谷穗趴在窗户上看着对面的衣服店,生意冷清,想着要不要盘下来,做大了。说道“四九,你知道对面那个店开多久了吗?”

  “很多很多天了”,谷穗笑了,问个小孩子他怎么知道呢。

  .

  除去一天的睡觉十二个时辰,这剩下的时光是大把大把没处花。总是寻摸些事情才好,要不准疯了。

  她便四处处逛,很快摸出了门道。你道什么?

  这儿,叫花子大都穿的整洁,讨饭都讨的有文化。平时斗茶斗诗词,就是酒令也是嚼字生香,连青楼姑娘都填词作赋,写的一首好字。人家生意好,靠的真不全是姿色,就是徐娘半老,只要词曲编的好,一样生意好。

  招妓陪客风靡成行,每晚烛光摇曳,兴奋而迷醉地聚饮,在描金镀银的厅堂里翩翩起舞。

  官宦富贵人家妻妾成群,平日里来了客人,还要去召官妓,私妓,没有妓的宴会都不好意思说是宴会。

  到了晚上,整个太原城坠入梦乡,马车在街道上吱呀呀地接送乐妓行首,公卿们也是醉倒的莽撞汉子,哪里还有半点儿正人君子的修养。

  只要你够细心,够体贴,就不难发财了。谷穗瞧到了商机,要盘下一处青楼,然后把它做到做好。

  谷穗翻了翻账面,又瞧了瞧对面冷清的衣裳铺子。

  老管家说道,“对面的生意原本要关了,自从公子把茶楼盘了,生意好了,他们倒跟着活了。”

  谷穗瞧着还是活的不怎么好,想着盘了青楼,正顺手盘了衣裳铺子。若是盘了铺子,青楼的大钱又到哪里去找。

  金色水晶手镯,蓝色水晶手镯,物以稀为贵,应该值不少钱。谷穗请来老管家的,把那款蓝色的水晶双圈手镯送到孙掌柜金店代卖。

  这金铺的老板姓孙,就是代谷穗卖了耳饰的金店老板。茶楼开业那天,他来贺喜,见是谷穗,说是缘分,竟一来二往的熟悉了。

  这商人多是儒商,若是你去酒楼喝酒,丢了金子,放心,几年后你再来找,连包金子的包袱都还留着,没有人会看上你的金子,人家酒楼的器具都是银质的。你去茶楼喝茶,茶盏边沿描金,大家聚众斗茶,半两团茶就十八两银子。

  什么叫夜不闭户,什么叫民族自豪感。那些个南来北往的莫不羡慕我们中华文化。中世纪的欧洲还茹毛饮血呢,我们都有了火枪,火箭,造纸,活字印刷,诗词歌赋,还开了榷场。

  坐等着人家拿东西来交换,爱换不换,人家千里迢迢的赶了牛羊马匹来,难不成还赶回去,那不能,只得巴巴地换了我们丝绸,陶瓷,香料,茶叶。单单一年和辽的贸易顺差就一百万两白银,是整整三个富裕县的收入。

  各方看着眼热,现如今西夏天气变坏,几乎颗粒无收。眼前延州零星抢劫所得,已不足以支撑西夏的饥饿,正所谓饥民遍野,战事必起。

  谷穗在外面游荡些时辰,已是饥肠辘辘,吃口茶水,吩咐开饭。

  雪丫头带着四九过来了,一个干净清秀的男孩。谷穗满意的看着他,四九已不怯生,坐在她身边。

  谷穗歪着头,说道“你这么小,还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四九看着他,就咧着嘴笑,说道“我会割麦子,舂米,还会放羊,放牛,还有……”

  “还有呢?你还挺聪明,知道我说什么,还会这么多。”

  雪丫头格格地笑了起来。

  “既然你会这么多,你就现在这里给姐姐们当帮手,过些日子,送你读书。”

  “读书?”雪丫头吓了一跳。

  “嗯,他那么小,不读书干嘛。”

  雪丫头端了水来,谷穗净了手吃饭。

  饭后,谷穗歪坐在榻上听书,飞丫头一旁念书,因为谷穗不认识字。没错,她这个理科数学专业毕业的学生不认识字,连蒙带猜地读书实在失去了些许意思,便要飞丫头读。

  此时她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雪丫头进来了,“公子,小厮带着个男孩来了,说是四九的哥哥。”

  “带进来吧,你把四九也带来。”

  一个和四九一样,全身补丁的天青色长袍的少年进来了。他约莫十四岁左右,身材消瘦,长相清秀,眼睛炯炯有神,他有礼有节地朝谷穗施礼。

  他看到四九进来,满脸地惊讶和欢喜,他把四九拉到他身边,又给谷穗施了一个大礼,说道“谢谢大善人,只是这衣物贵重,我会挣钱还您。”

  “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雪丫头笑了起来,“我们公子,还说送四九读书呢,你也还的清?”

  这少年一脸震惊之色。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八童。”

  谷穗不由地想笑,你兄弟俩的名字还真是绝,一个四九,一个巴童,李贺的书童就叫巴童。

  自此以后‘八童’便成了‘巴童’。八童读得几年的书,当然知道后来谷穗认错了名字。

  ‘八童’这个名字,还是庙里的大和尚起的,后来也没有纠正。这个小小的同音名字,改变了他本来的命运,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巴童,四九以后就去读书了,你愿意留在这里也好,不留也好,随你高兴,你可有意见?”

  他睁大了眼睛,只裂开嘴笑了。

  “你可还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雪丫头打趣地问。

  “四九去读书,我愿意留在这干活”,说着拉着四九一起一跪,冲谷穗磕了个头,“公子是我们兄弟再生父母“,又连着磕了两个。

  谷穗吓出个好歹,连忙跳下榻,扶他们起来。

  雪丫头笑道,“我们公子不喜欢人家磕头又作揖的。”

  巴童挠了挠头,害羞的笑了。

  小厮拿了点心茶水来,让与他吃了。

  巴童悄悄地拿了一块,低着脑袋许久,也不吃。

  雪丫头把茶推到他跟前,他接过茶水,竟是啪啪的两滴泪落进了茶盏里。

  “他怎么还……”

  飞丫头示意她不要说出声来,装作没有看到,雪丫头只好噤了声。

  自此,巴童就跟着谷穗做她的书童,谷穗又给了配了匹枣红马,这孩子聪敏机灵,很是得谷穗喜欢。

  .

  不几日,孙掌柜便派人来请,说是有了好买家。谷穗带上巴童去了,账房先生特地迎了出来,说是夏竦带着小妾来了。

  谷穗想起进霸州城那日来,他是横的不得了,心下便有了主意。谷穗经小厮引进了门,方瞧见孙掌柜陪着一身体发福的男子。

  他坐在上首的红木座椅上,身体后仰让双下巴更加明显,又短又胖,白皙的小手端着杯茶盏。

  孙掌柜忙的起来做了介绍,谷穗随施了礼,那夏竦放了茶盏,‘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谷穗落了座,这才瞧仔细了夏竦身边立着的女子,纤腰微步,皓腕轻纱,似醉酒似的,脸颊酡红。

  这女子见谷穗,理了鬓角散落的碎发,眼角飞地瞥过,竟是妖媚入骨。指着镯子,酥声道,“这是公子的?”

  “是的,夫人。”

  “可有什么来历么?”

  “这原是一段真爱的传说,夫人若是爱听,在下尽当效力。”

  这女子连着两遍听了夫人二字,顿时心花怒放,甜腻地笑道,“无妨说来听听。”

  “蓝色的宝石为真爱之泪,来自遥远的西方天界。”

  这女子双眼含春地盯着这位俊俏的公子,满脸欢喜示意说下去。

  “这要从上古时期说起,丹雀无及生于太虚,虚无生自然,自然生大道,丹雀本无有,与天地同寿,只在炎帝时出现过,衔九穗禾,穗坠地,帝乃拾之,以植於田,食者老而不死。后被蚩尤发现,其势必夺九穗禾,引起人间大战,死伤无数,上九天忧心人间,干涉其中,蚩尤不甘,愿率族众舍弃圣洁之灵与魔界为伍,此时,五界皆为地狱,唯有太虚幸免遇难,为道至大,天地之不及,皆不能踏足。天界八大观音皆毁于此战,其合力留下一股真气不知所踪;魔界之首血逆亦无踪迹,冥界之首厌室沉于尸山之底。丹雀驭天风,把言奄奄一息的九穗禾风藏在自己心魄之中,本欲带回太虚,却滑落人间,不知所向。丹雀无及整日整夜地游走人间,他看尽人间的黑暗,方知罪孽慎重,一切皆因他一念而起,他愿毁不死之身补大道自然,从此陷入轮回寻找九穗禾,他每世留下的眼泪都会凝结成一颗宝石,就是这串宝石手链。”

  “那丹雀找九穗禾了吗?”那女子着急地问道。

  “谁知道呢?”谷穗叹了口气。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女子着急地脱口而出。

  “夫人莫要担心,世人虽不知结果,却都确信无及一定会找到九穗禾,那九穗禾是丹雀无及的心头血幻化的女子。”

  “心头血?女子?你可还知道丹雀和九穗禾的事?”

  谷穗懵了,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她随口瞎胡编的,为的是开出个好价给夏竦,便说道“这些夏大人博古通今,比在下知道的多,适才在下真的是献丑了。”

  夏竦干笑两声,他不能否认他不知道,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只看过丹雀衔九穗禾,这个小子却说的头头是道,只得点了点头。

  幸好他的小妾撒娇要听谷穗讲下去,他趁机应允,才脱了钩,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想他夏竦也是满腹经纶,恃才傲物,今日竟被逼到这般尴尬境地。

  谷穗只得继续杜撰,这对她来说本不是难事。她的妈妈就是这么编故事给她的。妈妈跟谷穗说,她之所叫谷穗,是因为生她的前几天夜里,连着梦见一个着红衣的姑娘站在一片金黄的麦尖上跳舞,她出生那时,姥姥在庙会的地摊上好巧不巧地看到了那块玉,就是她脖子里挂着的那块,里面有颗奇怪的麦穗。

  谷穗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神态,反正姥姥都过世了,想到这儿,谷穗眼角潮湿。

  “说回丹雀和九穗禾,丹雀无及亿万年孤寂地游走在太虚,他用自己的一滴心头血化为九穗禾,置于苍梧之巅,丹雀最喜栖息的文玉神树旁。日积月累,受天地日月之精华,有来往神兽神仙讲道,文玉神树已得正传,修成男形。九穗禾整日贪玩,脱却草胎木质,仅仅修得个女体。那一刻,丹雀无及从烛龙眼睛里看到凫徯朱厌齐现,知她日后必带来战乱,便把她带回太虚之境。九穗禾便整日游离于太虚,嬉闹于丹雀膝下;无趣之时,便偷偷游荡于东海之上,潜藏在扶桑树上,扶桑树本是连通神界、人界,魔界和冥界之地,她生性淘气,悄悄地跟着神鸟金乌潜入魔界,时常抓个小魔鬼来耍玩,厌弃了,便放了回去,长久下去,她在魔界成了混世魔王,比魔还混沌的魔,神鸟金乌来时,这些小魔鬼们便纷纷躲起来。魔界之首血逆本以为是小魔众害怕神鸟金乌,不以为意,后因九穗禾误闯入他寝帐之内,才发现她的秘密,血逆欲除之以解众魔烦恼,却在无意中发现她能驱使妖祖烛龙,为得到冥界和人间,血逆觊觎妖祖烛龙的眼睛已久,他便装成小魔鬼,由着九穗禾摆弄。此时的丹雀无及亦发现九穗禾偷溜出去的秘密,又恐她在魔界久待,神体受损,无及便封了太虚幻境,以防她再偷溜出去。血逆此时已得到使唤妖祖烛龙的秘密,意欲一统三界,但由于长久嬉闹,他心中对九穗禾早情根深种,血逆欲用妖祖烛龙骗九穗禾去魔界,被丹雀无及发现,两人大战,性情暴烈的神兽刑天趁机吞了九穗禾,无及,血逆两人同时大怒,顿时联手战败刑天,刑天为了保命,从肚脐里吐出九穗禾,喷着愤怒的火焰,咒骂着仇恨,逃进人间。九穗禾已奄奄一息,丹雀无及已顾不得许多,只能她放入人间接受人间香火,保得形体,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这女子不时偷瞄谷穗,听的眼睛潮红,悲悲切切地,拉着夏竦,“老爷……,我看他们……情比金坚。”

  “夫人说的极是,问世间人,谁又能躲过这爱情之泪。”

  这女子听到谷穗声声夫人喊的甚是舒服,一双玉手攀附夏竦,在耳边吐气如兰,“老爷,人家喜欢。”

  玉臂柔软环绕,夏竦搁不住这绕指柔,说道,“买。”

  孙掌柜的忙包了起来,报了价格三万金。夏竦一听,脸都灰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了回来,要人抬了好大的红木的铜锁箱子来,打开来竟是金佛币,写着淳化元宝。

  谷穗心中大惊,少不得按捺住狂喜,这原是皇家供养钱,以示对佛祖虔诚,宋太宗赵光义亲自题字淳化元宝,大多收藏了,一般见不得,今日竟开了眼界。

  夏竦胖乎乎的手指带着两枚戒指,一枚红宝石,一枚玉扳指,待亲自锁了铜箱子,收了钥匙,复命管家收着箱子,又用了些茶水,方才要起身离开。

  谷穗随着孙掌柜送了出去,他宽大松垮的官袍遮住了肥胖,只是腰间的玉带却紧紧地勒着腰身,似乎血液都涌到了脸上。他似是踩着摇曳的小碎步走了出去,用足尖拖着那沉重的身躯,似是要小心被一阵风吹倒了。

  正在恍惚间,那女子回头,剜了一眼谷穗,待去寻她眼神,她已经回过头去,娇弱的身子依着夏竦进了轿子。

  谷穗送了一枚淳化元宝给给孙掌柜的,他自是乐得嘴角咧到脸上,总是合拢不了,说道,“谷公子若是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拿来。”

  谷穗原不曾想过得了这么多,只是反感夏竦督军还狎妓,随口要了个数,想就是他爱面子,也不至于把里子搭进去,没成想这家伙还是个大贪。

  主仆二人出了金店,巴童问道,“公子,八大观音还能活吗?”

  “什么?”

  “八大观音,你说的八大观音魂魄合力,战胜魔界。”

  谷穗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我编来骗夏竦钱的。”

  “可我听了,都是真的”,巴童眼睛圆瞪着望着她。

  “真的,也不全是编。”

  巴童朝着谷穗笑了,主仆两人上了马。

  才歪在榻上,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公子,茶楼……茶楼……挤满了人。”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飞丫头说道。

  “一个好看的公子来了……很好看……还带着个小孩。”

  谷穗晓得是狄青来了,前几日,谷穗辞了他的相送,因他当真木讷的厉害,他并不知晓谷穗的确切住处,错走到茶楼去了。

  谷穗当真吓了一跳,原来疯狂的追星族古代就有啊,世界一直是看脸的世界,未曾变过。

  板凳被他按着头抱在怀里,被围在中间,可惜了未来的大将军使不出力气。看他被折腾的够呛,谷穗忍不住想笑,对着小厮叽咕了几句。

  小厮跑到窗子那里,指着外面大喊,“小偷!小偷!”

  姑娘媳妇们,士子老爷们听到小偷,都往外看去。狄青才瞅准机会跑了出来,躲在后院再也不敢出来了。

  丫头们的眼光似有似无,暗里明里地瞟过狄青,他有些羞涩,“我明日需回了隘口,板凳要来,可否麻烦看护几日?我母亲回来,要她接了回去。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只是……”

  “我正闲来无趣,若是可以,把星儿和咏儿也带来,我这儿正要请位私塾先生。”

  狄青甚是欢喜,谷穗打发巴童赶了马车接了过来,自此狄家的小儿女与谷穗结缘,又当爹又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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