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丫头泡了新茶,谷穗说道“今儿大年初一,大朝会,皇上高坐大庆殿宝座,接见朝贺的使臣,热闹着呢,你们出去玩吧,不用在我这儿忙活了。”
依丫头笑道“我们若是去玩了,公子连茶水都没得喝了。”
“听,这是催着我出去呢。”
丫头们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好了,去吧,不能为了我的缘故,把你们的热闹给毁了。”
依丫头娇声道“我愿意待公子身边”又顿觉得说错了话,飞地脸颊红了一块,幸是无人瞧见,低头佯装收拾食盒去了。
“谷兄,谷兄,打马球去。”先闻着声音,接着文及急跳脚地进来了。
“马球?”
“谷兄过年好!”林莫声进来了。
“林兄过年好!”
林莫声看到了耶律重元“这位是?”
“元重”耶律重元很是不满地看了眼谷穗。
林莫声笑道“元兄过年好。”
耶律重元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了。
谷穗瞪了他一眼,他懒懒地说道“过年好。”
林莫声说道“我来请谷兄一道打马球的。”
文及说道“林兄族里的兄长早早定了一场,方才听说我们想去打马球,便要我们一起去玩。”
林莫声说道“我已定了今日,按时辰,眼下要去了。”
一行人出了门,正赶上住在礼宾院的于阗国的使臣前去朝贺,道路两旁观看欢呼的人群如围墙一般,密不透风。于阗国的使臣带着夫人和公子,骑着骆驼,身穿金丝战袍,腰间束带,头戴金花毡笠,不断地向人群挥手致意,身后跟着几十匹骆驼带着礼品,毡兜,铜铎等。
谷穗想再看热闹,文及催着去打马球,一行人便直奔球社去了。
球社嬉闹非凡,更甚日常,游人仕女在此游玩观赏,相互庆贺。
李掌柜早早迎了上来,吩咐上了好茶。
见球场东西两端竖木为球门,木杆高丈余,刻着牡丹图案,底端有木刻的装饰,二人守门,两人唱筹,手执小红旗公布进球得分。球场两侧插着彩旗,架着鼓,鼓乐助兴。守卫人员手拿棍棒在周围守卫。
林莫声抽签回来了,抽到了他族人的宿敌,前三年连年败给人家,今日又抽到了。他忍不住咒骂一声。他的族兄弟们套着红衫,先上去了。
谷穗跟着出了雅间,站在球场边。黄衫队见到手下败将,满脸嘲弄之色,没多时,黄衫队便气势汹汹地进了俩球。
红衫队叫了个暂停,耶律重元,文及,林陌生,小七替换上去。耶律重元着了红衫,更是英俊非凡,尤其骑着‘闪电’一跃而起,顿时全场沸腾。原是识马的行家都晓得这匹通红的马正是奔虹赤,一般不要说见到,就是连听说也不曾听说过。
唱筹人挥杖击球,比赛继续:
红衫队先夺了球,黄衫队上来断,却见耶律重元一个迅猛的反背击打,红红的小球直直地进了球门,鼓手们还来不及擂鼓,全场沸腾了,鼓手们擂鼓三遍以示进球,唱筹红队一分。
谷穗看不懂球,进球便叫好,见他驰骋翻腾,挥舞球杆疾如流星,很是好看。每每击球靠近球门时,鼓手们便鼓乐助威,谷穗更是把双手都拍的红了。
上半场结束,红衫队赢了六分,林陌生的族兄弟们见大仇得报,无不欢喜雀跃,个个兴高采烈。
谷穗跑过去,递了茶水毛巾。
“用不尘,用不尘。”
耶律重元见她仰着脸,满眼的欢喜,心头一颤,吩咐人牵了不尘过来。
双方休息片刻,翻身跃上马背,再度进了场。
唱筹人唱道:红衫队胜,二十分。
文及愣了半响,盯着眼前的小七“我们赢了!?”
唱筹人又唱了一遍。
还未待小七回话,文及便上前搂住小七,在小七的额头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未待小七反应过来,他已绕着场子疯跑着高喊“赢了!啊!我们赢了!”
场下一片尖叫之声。
小七气恼。
林莫声族兄今日一雪前耻,更是扬眉吐气,说什么也要请吃茶,便一路回雅间去了。
谷穗一行人正在雅间吃茶,楼下一阵喧闹声,扭头一看,人声喧沸冲的是两队正进场的骑驴女子。她们着男装,紧袖窄衫,紧裤细袜,腰系锦帕,足蹬筒靴,分了红绿两队。
进场后,双方双手合抱胸前作揖。战鼓擂起一阵,她们身如飞燕,轻盈落到驴子背上。
正在战鼓密集处,一绿衫女子翻身凤尾杖出,红色球如星星般飞了出去。红衫这边也不示弱,纵马跃出,身子低伏,星月杖飞了过去,球被拦住弹到同伴方向去了。
文及哎呀了一声,坐了回来。
谷穗见瞧得不过瘾,便出了雅间,文及跟着出了来,一路到了最近处,唱酬人正唱红队得了一分,一阵庆功鼓擂过。
两人瞧的正起劲,一人晃晃悠悠来到眼前挡了视线,两人盯着那球,只得往左边挪了些。一红衫女子仰身挥出球杆,正欲看她进球,那人又晃到左边来了,一阵庆功鼓擂起,球已经进了,人群高呼。
两人错过精彩的一球,当真气恼的很,文及一脚朝那人踢了出去,没踢到。文及又要踢,谷穗忙着拉住他“我们还是去楼上吧。”
此时场上正在暂停休息换人,这些女孩个个容色美丽,一副风流模样,文及立在那里瞧得呆了。谷穗先行走了,不多远处,便听到有人叫自己。
“谷公子”陈家小姐来到眼前,她着鹅黄狐狸披风,娇艳明媚,这件披风正是‘霓裳羽衣’缝制的。
“陈小姐,新年好!你也来看球?”谷穗施了一礼。
“嗯!我随母亲,舅母一同来的,表妹也……”陈小姐与谷穗四目交汇,红了脸低下头去,双手绞着帕子。
“表姐,表姐”王家小姐来了,她双颊酡红,兴高采烈“谷公子,你也在这里?我远远地瞧着就是你,果真没错,你同我们一起去吧,我母亲还念叨你呢,说你是顶聪慧的。爹爹还因为这个缘故,说要来瞧瞧你,若不是上朝去了,今日他便能瞧见你了。”
王家小姐一连串的话,也没停歇换气,真是肺活量够大。
谷穗笑道“今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在下便不叨扰了。”
“谷兄,方才……”文及赶了上来,瞧着陈家小姐,眼睛再也拔不出来了。
谷穗嗯了两声,文及还是直直地瞧着人家。谷穗伸出左脚踢了他一下,他哎呦了一声。
王家小姐笑了起来“你是谁啊?你认得我表姐?”
“不,不认得”文及有些害羞“我叫文及。”
“哦?原来你就是文及?”王家小姐看了看表姐,嘟着嘴“果真是个呆子呢。”
文及惭惭地笑着。
陈家小姐匆匆地瞧了眼谷穗,说道“表妹,我们走吧,舅母,母亲等着呢。”
“谷公子,我和表姐先走了,我家包间三楼,有闲暇便来”王家小姐看了眼文及,跟上表姐走了。
谷穗见文及还在踮着脚看早没了踪影的陈家小姐“走了,还看。”
文及不舍地收回目光,跑两步,跟上去与谷穗并肩“谷兄,方才那位是谁?”
谷穗故意问道“方才哪位?”
“就那个,那个穿鹅黄披风的小姐。”
“那位啊。”
“你快说啊。”
谷穗看他着急,便逗他说“那位小姐可了不得,她可是珍珠仙女。”
“珍珠仙女?”文及愣在原地,回神追上去“你哄我,哪有人叫珍珠仙女的?”
“不信还问我。”
“信,信,信还不行么?”
“她家啊,住在南海之内一座山上,这座山叫浮玉山,……”
“浮玉山?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还要不要听了?”
“要!要!……”
“南海之内有一座山,这座山叫浮玉山,虽叫浮玉山,山上却没有一块玉。但是,山上堆满了从海里打捞出来的珍珠。这位小姐的爹爹听说中原热闹,便扯着满帆的大船来了。她家的船可大了,对小商船连睬也不睬,直直驶进来了。我猜啊,船里应是装了满满一船又大又亮的珠子。”
“珍珠仙女同你说的?”
“她当然不肯说了,珍珠仙女又不爱炫富,我私下打听的。”
“我看她同你热热闹闹的?”
“你也想让她同你热热闹闹的?”
文及低下头,像个姑娘似地瞅了谷穗一眼“可以吗?”
谷穗见他这般,忍住了笑“小心你未过门的媳妇知晓了,给你记账,到时候挠花你的脸。”
“她敢!回去就让我爹退婚去!”
“怎么,真的怕她挠你的脸?”
“怕她做什么?我连见都没见过!不敢见我,八成是个丑八怪!一定是个丑八怪!我非把婚退了不可……”
两人正说着,一人趔趔趄趄地过来了,文及不情愿地让了路。那人却左右堵路,谷穗以为他是吃醉了酒,便停下请他先行,那人却也停下,冒冒然然地说道“这小娘子生的好。”
文及恼怒,撸起袖子“打你个小娘惹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谁是个娘儿们。”
“混账东西,敢骂爷,来人哪,用爷的尿壶闷死他。”那人竟伸出右手,拍在谷穗的左肩上“小娘子?爷怎么没见过你啊?”
谷穗瞧了瞧肩膀,又见他眼神猥琐,紧皱眉头“滚开。”
文及朝那人脸上挥出拳头。
那人惨叫一声倒下了,手已被踏在脚下。
文及看着自己的拳头,很是欢喜地以为是自己打倒了他,再一抬头,吓了一个趔趄,他看到了九乘那张冰冷凶狠的脸来。
耶律重元淡淡地说道“把他的爪子给我剁了。”
九乘正要砍下去,谷穗忙的喝止,宝剑悬在半空中,瞧向主子,收了宝剑。
那人脸贴在地面上,差点被剁了手,脸色惨白,此时酒已醒了大半,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哪!救命啊!”
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蹿出,把几人围了起来。
小七,林莫声在圈外站着,瞧见谷穗被围了起来,小七叫道“小娘惹的,谁没家丁是么?来人哪!”
周围一人也没有,方才想起自己把书童都打发了,周围一片哄笑声,小七只身冲了进去。
林莫声没拉住小七,便叫上他族里兄弟们又在外面围了一圈。
这真是好不热闹。
那人趔趄地站了起来,周围站满了人,又觉的丢份,怒道“你居然敢打爷?你知道爷是谁么?”
文及上前“管你混账王八哪个!今天小爷就是要打你,怎么样。”
那人涨红了脸“爷今天偏不要你打”却不自觉地瞧着九乘,弯腰哈背地,边后退边说道“以为爷怕吗?”
谷穗笑了起来,大家也哄笑起来。
他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你们笑什么?”
“我笑的我知道”谷穗指着哄堂大笑的人群“他们笑的,你要问他们了。”
众人更是笑的厉害。
他又怒又惧“告诉你们,我可是国舅爷,国舅爷你们知道吗?当今太后是我姐姐。”
“误会,误会,都是老朽的错,失了礼数,今儿我请吃的酒。”李掌柜的匆匆的赶来了,陪着笑。
“掌柜的,你可得说清楚,是谁醉了酒?我们可没吃。”
“文公子说的是,是老朽醉了酒。”
文及不依不饶“可给你有什么相干呢?到底是哪个醉了酒?”
“……”
掌柜的左右为难,一个枢密使家公子,一个宰相家的公子,一个当今国舅爷,哪个也得罪不起,只得向谷穗告饶。
谷穗便就此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