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哪?心怯不敢想,物是人非事事休,已然无家可归,更是举目无亲。
驻足世间,脚下还有路。
生年二十载,已怀千岁忧、许多愁。
崔留央卸不去混乱,低头徘徊,偶尔抬头,有时回头。耗尽了所有的心绪,走走停停,望着谢府前把守士兵,退却离开。
草民轻贱,谢府宛如万丈深渊,不是她该踏足的地方。事到如今,只剩这条贱命,她不敢赌,容她再好好思虑思虑。她不能再踏错半步。
入了当铺,满头珠花换来几两碎银,用以傍身。
康野之内,唯识小蝶。
城北柳竹巷王琤家,崔留央记得清清楚楚。
门前挂着国泰民安的灯笼,贴着一对喜气的联子,崔留央整了整衣服,叩响了门。
“留央姐!”小蝶欢喜地呼道,“快快进来坐。”
“正巧……路过,来看看小蝶你。”留央不安道。
“小山小霞,快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小蝶向着里屋喊道,“小姨来了好友。”
“哦。”奶奶的小娃儿的声音齐齐响着,一溜烟就跑了出来,看到留央,嘻嘻道:“好美!”
“乖,叫留央姨。”小蝶拉着两小侄道。
“留央姨。”小山小霞看着入迷。
“好了,你们就去玩自己的。”小蝶见小东西们摆好了干果,打发道。
留央着看小儿纯真的笑容,心情稍稍好了些许。
“留央姐今日留下来吃了便饭再走,可好?”小蝶问道,
“恩。我……能否……借……住你这里几晚?”这一句话语调缓慢,费了崔留央很大勇气,掏出身上所有银两放在木桌上。
“留央姐,发生什么了?”小蝶道,“是不是那些人合起来欺负你?姐姐尽管住下,只不过得委屈姐姐与我合睡一张床铺。这银两委实不能收。”
“云家,我回不去了。”留央低头道。
“为什么?”小蝶吃惊看着留央,打抱不平道,“他们赶你走?老爷没说什么吗?还是老爷不在家,他们就这般欺负姐姐!过分!”
崔留央两手交握着,一言不发,眉心紧蹙,委屈统统结成了块,堵了心。
“留央姐,尽管住下。”小蝶拍着胸口道,“待到我嫁了阿威,这儿我的房间就归你。”
当晚,小蝶姐夫一家热情款待了留央。
留央住了下来,给小蝶家里帮帮手,打点打点屋子,照顾两小儿,甚为大家所喜。
康野城风云变化之中,私下开始盛传皇帝准备禅位,传闻连大典的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了半月之后的初夏。
留央也是从小蝶姐夫口中所闻。获悉禅位当夜,崔留央的手摩挲着玉佩。
小蝶的婚期将近,举家沉浸于喜庆之事。
小蝶起床,只见床案边放着几两碎银,屋里屋外都不见留央的人。
“小山小霞,你们见到留央姨了吗?”小蝶问着自家侄子侄女。
“留央姨走了,她说,她回云家了。还说看不到小姨出嫁,很是可惜呢。”小霞一脸不开心道。
奇怪,为什么走得这么仓促?连当面道别都来不及了吗,还这般见外地留下了银两,小蝶心里嘀咕着。
康野坊间,陆陆续续有关皇帝失德的香艳传闻,散播开来。
“想不到你那朋友是这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小蝶的家姐鄙夷道,“趁着夫婿不在,攀龙附凤,想图得登天的荣华富贵,偷鸡不成蚀把米。”
“姐,你别跟着一帮人瞎传。”小蝶直截了当道,“我以前在云家干活,那么多银子,可都是留央姐赏的。她是个好人。她住这里的时候,哪里不好了?!姐,你可真有意思,别人瞎说,你就跟着瞎信。要脑子干什么!”
“好好好!”小蝶家姐被小蝶连珠炮气得脸都变了,“你大了,嘴皮子了得了!”
小蝶转身就跑开,狠狠关上了门,掉下了泪。想起了狱中,也许又是一场冤枉,自然是可怜起留央,落得身败名裂,更是下落不明。原本婚庆在即,却被冲淡了去。
现在想来,留央姐姐一定不会回云家,不晓得流落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