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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悲喜交加

康庄一梦 元宁皙 10425 2024-07-11 19:28

  到了三月初村子里就忙碌开了,于小满和杨梅要成亲,大人们都去帮忙,热热闹闹的把婚事给办了。元真则跟着程泽裕每天两趟的往葱田跑,瞪大了眼睛观察那些已经植好了的大葱,生怕会出什么问题。

  紧接着就是冯春娘和胡先生的喜日子,陈娘子又来了一趟说好了成亲当天的迎娶细节,又拉着刘氏让再做五十个洗衣板,说是自己店里的洗衣板都快卖没了。接下来的几天程泽武又开始做洗衣板,家里存的那些零散木头早就用完了,还是去村里几家借了木头来才勉强凑够。男人们打磨洗衣板的时候娘几个想着点子把田间地头割回来的野菜做的可口点,搭配着能省些粮食。

  冯春娘在婚礼的前一天带了冯春和冯老太太去给冯奎烧了纸钱,娘仨在坟地待了半天,冯老太太忍着悲痛劝了冯春娘好多话,哭的眼睛通红回来了。

  村里家家都去给冯春娘送了添箱礼,往后她就是北程村的姑娘了。下午马大姑带着大儿子蒋和赶着驴车送来了二个衣柜子和二个箱子,都是枣红色的,上面都刻了团花如意纹,马大姑还掏了一副兰花式样的银耳环给冯春娘做添妆。

  看着各家都尽心尽力的给帮忙,冯老太太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会子红着眼睛拉着马大姑的手,“他大姑有心了,真是太让你破费了。“

  中年发福,有点微胖的马大姑替冯老太太擦了眼泪,快人快语的解释,“大娘别以为都是我给的,我家弟媳妇该吃心了。”

  马二媳妇听了这话不帮忙摘菜了,一路小跑着过来逗趣,“这好可不能都让大姐落了,两柜子是我送给新柳的,我俩从小一块长大,个人的运道不同,她就要去做先生娘子了,我可要好好巴结巴结。”

  一副势力巴巴的样子把大家都逗乐了,马大姑又跟大伙告罪说正日子她就不来了,家里的堂小叔子也是明天成亲,她要在家帮忙主事。大伙知道她是蒋家媳妇里的领头人,也都不强留她,又纷纷恭贺她娶堂弟媳妇。马大姑一一的受了大家的贺喜,乐的不行,离开了冯家又去了程家看了魏氏,拿了一包银耳让宋氏熬给魏氏补身子,还掏了吊钱硬塞到了魏氏的枕头底下,又咒骂了南村的人几句才坐了驴车回去。

  三月初九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陈娘子带了个四辆马车的车队领着一身红色喜服的胡先生和锣鼓班子来接新娘子,程泽裕看着被打扮的像个大红封似的先生没惹住笑了出来。

  吉时到了,胡先生和冯春娘跪在铺了被子的草席上规规矩矩的给冯老太太磕离家头,穿了身新衣服的冯春挤在旁边扯着胡先生的衣角小声说什么,胡先生没听清就把冯春抱近了些,冯春愣了愣对着胡先生的耳朵喊了声新爹爹,挺大的声音让屋里听到的人都齐齐看向了爷俩。

  胡先生大声的对着怀里的冯春喊了声新儿子。挤在一群孩子里凑热闹的元真觉得这开头不错,跟着屋里的众人笑了。

  杨贵媳妇把冯春抱走,今天冯春不会跟他娘一起过去的,给点时间让冯春娘和胡先生俩口子先熟悉熟悉,过段时间再把冯春带去。

  最后背着冯春娘从堂屋走出来上马车的是程泽武,程泽裕到是想背,可是他力气不够,怕把冯春娘摔着出糗。

  冯春娘的寡妇改嫁本就招人眼,又因为聘礼的丰厚很轰动,来观礼的外村人比于小满和杨梅成亲时多多了,好多安平镇东边的人都跑来了,十几里路真不嫌累的慌。

  元真被程玉紧拉着手挤在围观的人群里听了几耳朵,有祝福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说风凉话的,不过都是小声嘀咕,谁也没敢大声添堵。

  冯春娘和胡先生的喜事办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元真看到胡先生送来的聘礼中银器的样式单调又不精巧,就拿了炭笔设计了两个图案,一个是如意接口银项圈,下面坠个银平安扣,扣子上浮雕了双面莲花,精致又有新意。另一个则是重瓣芍药银耳钉和镂刻着芍药花样的银手镯,繁复却雅致。

  设计稿自然是好的,哪怕画画的工具不顺手也是立体感强烈,一看就明了的。程泽裕看了当时就夸好,跟着元真学了会等能把图给画了个大概,就找了个理由揣着两份原稿去了县城,元真看着三叔远去的背影猜测设计稿能赚个二贯钱,叹了口气继续跑去葱地看大葱去了。

  下午程泽裕回来了,拿着一贯的卖图稿钱,说这还是磨破了嘴皮子银楼才给的。元真看着那一贯钱很是沮丧,那些穿越后靠卖卖设计稿就能发家致富的人给我出来,让你们尝尝我的愤怒之拳。

  贫困的小县城就没太多生意,银楼又怎么会给很多设计稿费,即使设计稿再好也没用。钱数有变,元真只好跟三叔商量后暂时把二串钱交给奶奶。

  刘氏看着钱很惊讶,“这又是哪来的?”

  程泽裕笑的露出了白牙,“我画了张项圈的样式图,卖给了银楼人家给的。”

  刘氏收下钱欣慰的笑,“看来跟胡先生没白学,连项圈图都能画出来了。”

  程玉拉着程泽裕胳膊央求,“三哥画的什么也教教我吧!我学了也给家里挣钱。”

  “你三哥床底下的柳条箱里有二本学刺绣画画的书,你也该用上了,明天拿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味。”宋氏给程玉出主意。

  程玉听了忙点头,还问自己要是画的好,对于刺绣也会更有帮助?宋氏笑眯眯的说会的。

  冯春娘的三天回门是马二和于小满去接的,在马二家摆的回门宴,村里长辈们都去坐席了,看着穿了件胭脂红上衣的冯春娘浅笑盈盈的搂着冯春和胡先生在说话,大家心里的石头是放下一大半了。

  隔天一家人准备要去镇上赶大集,吃了早饭程玉拿了梳子在院子里给元双扎头发,不远的地上晒着一个开了盖的柳条箱子。程睿围着程玉和元双绕圈圈,程泽裕就在后面追着侄子玩,程睿后退时眼看就要摔倒了,程泽裕忙抢先一步抱住了他。

  叔侄俩到是谁都没摔着,可程泽裕一只脚踩进了柳条箱子里,就听里面发出了吧嗒一声,程玉忙蹲下看是不是把箱里原本装的一个白瓷梅瓶给踩坏了。

  谢天谢地,梅瓶还好好的。郭氏扒拉了一下,原来是放在最底下的一个红木包铜角,盖子上刻着鸳鸯的三层首饰盒给踩坏了。

  这柳条箱子里装的可都是宋氏母亲的遗物,程泽裕看闯祸了,忙把首饰盒拿了过去说他能修好。大概是太紧张了,下半部分的首饰盒又被他手滑掉到了地上,还正好掉在了院子中间的青石板路上。

  郭氏指着一个滚到西墙边的黄色饼状物,“那是什么?从盒子里掉出来了。”

  程睿去捡了回来,程泽裕捡起掉在地上的首饰盒晃了晃里面有动静。程泽武说可能是有夹层的,拿了个小木片插进去扒拉了几下,扒拉出了一封薄薄的信和好几块金饼。

  宋氏颤抖着手拆开信后这眼泪就没停过,这信是宋氏的母亲黄氏写的,大概的意思是说钱是她卖绣品积攒下来的,她知道自己的病吃再多的药也治不好了,担心宋氏的父亲执意给自己看病把积蓄花光,就把钱换成了金饼藏在了首饰盒的夹层里,自己死后父女俩要拿着这些钱好好生活。

  这本是黄氏为自己不善理财的丈夫和年幼女儿留下的生活费,可惜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病逝给伉俪情深的丈夫很大的打击,没多久丈夫也病了,为了不让父亲睹物思人,宋氏把母亲的遗物全收进了柳条箱里锁了起来,其中就包括这个首饰盒。等父亲去世后,这箱子更被束之高阁了。

  被宋氏夫妇临终托孤的刘氏心疼失去双亲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宋氏,就买了一个新的带铜镜的大首饰盒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了宋氏,那个旧的首饰盒就被彻底的遗忘在了柳条箱里了。

  虽然每年家里晒书籍时都会把柳条箱子和里面的东西搬出来晒晒太阳透透风,可谁也没有多注意这个首饰盒。要不是今天恰巧被程泽裕一脚踩了上去,估计这封信和金饼还会继续待在首饰盒的夹层里,不知何年何月能被发现呢。

  郭氏也被感动的直掉眼泪,劝了半天才把宋氏给劝好。一家人关上大门,仔细检查了其它的遗物又收拾好,抱着首饰盒拿着金块回了堂屋也不去赶大集了。

  黄氏非常耐心的把首饰盒周边及里面的木头全掏空后把金饼装在了里面,用树脂胶把木头条塞进去封好,又用树脂胶把红色的绸子整齐的粘到了内壁上,外面看真的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元真觉得自己的姥姥真是个神人,弄的丝毫不漏破绽真是为难了娘亲,这怎么能发现的了呢。

  把首饰盒全拆开后得了不少金饼,家里没有小秤,程老爹掂量了半天说差不多能兑换百两银子,又说这是宋氏母亲留下的让宋氏自己收好。宋氏不同意,说是给公公婆婆收着,看着给家里添点什么或者留着以后零用,双方推了半天。

  程泽裕盯着那堆金子思索了下,“咱家每年都要砍树烧炭,云山口东边的一百亩山林地是咱家的,可是西边不是的,如果能把入口西边这一百二十亩买下来,以后砍树就不需要爹和二哥把树锯成小段在滚下山了,可以从山上的小瀑布借着水力把大的树段直接顺着云溪流到咱家门前了。”

  刘氏不同意,“借着水势运木头是便利,可是云溪的泉眼在那一百二十亩山林地里,咱家买了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咱又不是不让村里人在用云溪的水了,只是买了山林地,正好那两口泉眼在我们家地里而已。”郭氏赞同小叔子的。

  宋氏想了想也分析,“按道理说手上有余钱该多买些耕地的,可种地遇上年景好才能吃个大半饱,幸好咱家有烧炭的营生,有那百亩山林地。虽说咱们挖了几棵树过了年的春天就补种上几棵树,可树木长的慢,咱们烧炭用的快,要是能多块山林地心不慌。再说了,山林地一亩卖价才一两银,如果碰巧地里有几棵好木材,这钱就赚上来了。”

  程老爹也知道再有块山林地家里就可以一年多烧两窑炭卖了,耕地还要交税,烧炭只要你用的是自己家的木材又舍得出力气,顶多是卖的时候给炭行的行头点抽钱,算的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了,可他又觉得用儿媳妇的私房钱置办不好。

  看出了爹爹心思的程泽裕劝他,“爹是觉得用大嫂的嫁妆不好吧,可是咱家烧炭的法子也是宋爹爹教的,那也是大嫂的陪嫁嘞。”

  程老爹虽然不好意思但最终点头答应了,程泽裕怕他改主意,忙说今天就去县衙找主簿大人买山林地。程老爹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和程泽武一起揣上金子找郭里长去县衙。有郭里长出面事情十分顺利,衙役们很快就把山林地给量好了,从云山口向西一直到云溪瀑布的西边总共一百二十八亩山林地就成了元真家的了。

  那些金子因为成色好,总共兑换了一百三十六两银子。付了一百二十八两地钱,付了一两三钱的衙门红契手续费,程老爹又请郭里长和衙役们在县城里吃了顿饭花了四钱银子。

  元真看着那盖了大红印的地契很高兴,家里烧炭多买点山林地可是长久之道。村里有人问怎么突然买这么多的山林地,程泽裕说是卖了一副宋爹爹的字画换了点钱,正好家里烧炭又跟镇上的亲家叔叔借了点钱买了山林地,倒也忽悠过去了。

  刚买好山林地的隔天早上,程老爹刚把羊从羊圈里牵出来就出事了,羊圈塌了,不光是顶棚塌了就连新砌的青石墙都倒了一些,幸亏没砸着人。

  宋氏和郭氏正洗刷早上的锅盆时来了两个衙役,一个年轻、一个矮胖,年轻的那个是程泽裕县试报喜时跟在秦班头身边的衙役叫梁成。

  宋氏以为衙役们来是为了程泽裕考试的事情,忙让程睿去叫在葱地里忙活的程老爹和刘氏回来,又和听见声音出来的程泽裕把两位差大哥往堂屋里请,郭氏忙活着要去倒水。

  那个叫梁成的忙摆手,“两位嫂子不要忙了,事情紧急,同知大人和通判大人还等着我们带了苦主回去审案呢。”

  “审案?审什么案?”宋氏停下脚步,秀气的脸上都是疑惑。

  “是这样的,通判大人察觉齐癞子和他的喽啰们跟合庆府近几年丢失妇孺案有关就进行了调查,现在已经按照线索追回了一个丢失的孩童。”梁成拉着袖子抹了把头上的汗解释。

  这话说的宋氏更摸不着头脑了,妯娌俩对视了眼都冲着小叔子直摇头。

  程泽裕也疑惑着呢,“梁大哥,我们家没有丢失过妇孺,村里也没有,你是不是找错了?”

  梁成看着叔嫂三人毫不知情的样子,忙拍着脑门解释,“齐癞子身边那二个姓程的喽啰招供,四年前他们俩把本村一个叫宝娃的男娃扔进南沙河里溺死了,那男娃的爹叫程家松早就失踪了,男娃的娘带着闺女现在住在你们家是不是?”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这话不光震得院子里的人都懵了,就连被叫回来刚进门的程老爹、刘氏、程泽武和听说来了官差跟来看怎么回事的杨老爹、杨贵都懵了。

  就在元真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的时候,西厢房门口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

  “官爷是说我的宝娃是被人故意扔进河里溺死的?”双手扶着门框的魏氏惨白着脸紧盯着梁成。

  梁成抱拳冲魏氏行了礼,“目前犯人招供是这么说的,具体的还要过堂审理。还请嫂子节哀,等着你去县衙过堂呢。”

  魏氏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大口血后慢慢的倒在了西厢房门口,程玉大喊声娘就扑了过去,刘氏、宋氏、郭氏也忙跑过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

  人中被掐了很深的血印子后魏氏才悠悠的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她要去县衙。大家都劝她在家养病,让程老爹带着程玉去。魏氏连连摇头,刘氏只好让她去,又让郭氏去看看马二在家不,用他的骡车送魏氏去。

  旁边的矮个子衙役见了这情况很不忍心,可又不得不说,“嫂子们可要撑住了,这还有件事咧。去年八月十六那两个贼人还想趁乱偷走你家的女娃,结果孩子挣扎掉下了水潭子,听说后来被救起了,通判大人让把那孩子也带去县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元真,宋氏更是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小女儿。原来还有这么个插曲,怪不得自己刚穿过来时老觉得这小身板受伤的很奇怪。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的清了。可是自己没有原主的记忆怎么去县衙对质啊?元真忙把目光转向了三叔求助。

  程泽裕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样子,“不敢隐瞒两位哥哥,我家二侄女确实去年从后山掉进了水潭里,虽然被抢救过来了,可是孩子伤好了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去县衙对质恐怕不行的。”

  梁成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情况,“程兄弟,大人们既然交代了,咱们就把孩子带去,到时候大人们自有办法的。”

  元真觉得抱着她的宋氏抖的厉害,只好伸出手抱着宋氏想让她平静下来,结果宋氏把她抱得更紧了,直到郭氏把被褥拿到马二的骡车上催着可以走了才撒手。

  刘氏接过元真交代宋氏,“孩子当时是你弟妹抱去找大夫的,让你弟妹跟着我和你爹去县衙吧。你在家带好孩子们,我们过了堂就回来。”

  宋氏泪眼蒙蒙的告诉婆婆要给宝娃和元真伸冤,又跑回屋里把买山林地剩下的银子包好偷偷地塞给婆婆预防万一。程老爹觉得这么大的事应该让程泽裕知道。人太多了骡车坐不下,只好又去村西的樊家借了驴车往县城去了。

  魏县的城墙和街道包括县衙都跟元真想象中的极度不一样,城墙不高有些地方还坍塌了,城门也破旧的很。街道虽然宽阔但是并不平坦,到处都坑坑洼洼的,县衙也是一派陈旧之态,门口围了好多的百姓,看来里面正在审着呢。

  留了马二看着车子,其他人从有衙役把守的东角门进去在一个过道里停了下来,梁成让程家人稍等就离开了,留下来的矮个子衙役解释说是去回禀大人了。程泽裕上前与矮个子衙役攀谈,这矮个子衙役叫仝大年,他悄声说齐癞子和喽啰们都要倒大霉了。程泽裕听了眼睛一亮,求他能不能帮忙找碗水给生病的婶子喝,仝大年忙答应去了。

  程泽裕看四下里无人压低了声音,“如果那两人真的做了溺死宝娃又害元真的恶事,爹可以趁此机会求大人们出族立宗。

  程老爹看了看被郭氏扶着摇摇欲坠的魏氏,又看了看刘氏牵着的元真无奈的点了点头。梁成回来了,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跟着他过了一道门进入了大堂的东里间等候,那里或坐或站着几位红着眼睛的人,元真猜测都是些苦主的家属。

  有衙役吆喝了一声,刘氏扶着魏氏过去跪到了大堂上,其他人不能过去,元真只好让程泽裕把她抱起来看堂审。跟前世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也是堂上坐着位大人,旁边立着两位衙役,左边是负责记录的师爷,右边同样是位大人,在往下两边整齐的分立着衙役们,各个手里握着水火棍。

  堂下已经跪了两位犯人,还有十几个衙役手里握着铁索站在了西里间,那里跪着七八个脖子上带着枷锁,脚上带着脚镣的犯人,惊堂木一拍堂上的那位国字脸大人开始问审了。

  原来四年前程鹏爹和小芹爹跟着齐癞子一帮人喝酒,听说南边的宁州买奴仆的价钱有时能达到百两银时,两人就动了歪心思,想拉着齐癞子一起干偷盗人口这种伤天害理却无本的买卖,后又觉得自己先干上一票有点经验再请老大入伙才好。

  两人四处溜达了几天也没看到合适的目标,直到一天中午从村外回来看见年幼的宝娃独自一人在巷子里行走,恶胆边生的两人从后面把孩子打晕后捆了手脚偷偷的藏进了自己家的菜窖里。

  他们原想等到傍晚趁着城门没关时把孩子带进城找齐癞子那伙人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可是魏氏娘俩很快发现宝娃不见了,去北程村也没找到,程老爹和刘氏一听小侄子丢了立马带着村里的人四处寻找。

  那两人只好在半夜里把宝娃装进麻袋从小路背去了城南河边,想等天亮后渡河去南边把孩子卖掉。谁知道碰上了醉倒在河边棚子里的秦班头,两人听到一身酒气的秦班头要查看麻袋时慌了,怀里揣了匕首的程鹏爹趁着秦班头没防备摸黑捅了他一刀,两人背上麻袋一直跑到了南沙河的桥上才放下麻袋。

  丧心病狂的二人觉得事情闹大了怕败露,就把捆着孩子手脚的绳子解开,把已经清醒了的孩子从桥上扔了下去。可怜的小宝娃在河里挣扎了几下就沉了下去,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天亮后尸体居然顺着南沙河的分叉口飘到了南程村的支流里,被岸边一棵倾斜到水里的老柳树拦住了,沿着村边河岸寻找孩子的人把尸体捞了上来。所有的人都以为孩子是失足掉进河里被淹死的,哪里想到是被孩子的族兄给扔下水溺死的呢。

  跪在地上强撑着的魏氏亲耳听到小芹爹说把孩子扔下水时就晕了过去,通判大人见此就让刘氏把魏氏扶到了东里间好好照顾,若有什么需要就跟梁成说,刘氏谢了恩扶着魏氏到了东里间。

  因为牵涉到秦班头被伤又要查证一翻,衙役们领命去传唤证人。轮到了元真的案件时程泽裕不能上堂,郭氏抱着元真和程老爹过去了,程泽裕拉着二嫂快速说了句借势出族,郭氏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神。

  跪在地上禀明三人的身份后通判大人就开审了,元真偷偷的瞄了眼跪在远处带着脚镣手镣,披头散发身上好多血迹的程鹏爹和小芹爹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这两个恶人自己估计也不会魂穿的,可怜原主一个四岁的无辜孩子惨死在了这两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手里。

  事情很快清楚了,到了去年已经干了几年黑心生意的程鹏爹和小芹爹早就琢磨出趁乱偷孩子的门道了。八月十六是整个临州府抽中兵役的人离开家的日子,他们盯上了北程村的樊家,谁知道樊家的孙子恰好那日病了,别说落单了就连面都没露。

  二人看没了机会就想从村西边的小路绕出去,他们刚走到程家的炭窑那里,看到了午睡后迷迷糊糊独自一人去炭窑寻找爷爷的元真,二人看四下里没人捂了元真的嘴抱上就往后山跑,他们刚钻进了家后面的林子就听到了程泽武呼喊元真的声音,慌不择路的二人一直跑到了瀑布上游。

  因为怕捂死白忙活一场,他们把孩子放下来喘气,谁知道元真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就冲着两人扔了过去,正好砸中了程鹏爹的额头,当时就出血了。

  元真转身就跑,可是她一个四岁的孩子哪里跑得过二个大男人,恼羞成怒的程鹏爹追上从背后抬脚就把元真踹的翻了几个跟头滚进了瀑布里,元真连挣扎都没有就被急流冲下了潭水里。

  二人觉得那么小的孩子掉进了潭水里必死无疑,骂了句晦气就转身走了。听说孩子被救了过来还担心了好久,后来见程家并没有报案才放下心来。

  国字脸的通判大人仔细的问了郭氏元真被救时的一些场景,又把大门外守着的马二作为证人叫进来询问,又命衙役去唤来治伤的季大夫,问了些元真当时的伤情和伤到了头部记忆消失的可能性,又让郭氏把元真治伤的费用对师爷说了,就让那两恶人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了。

  看事情快结束的郭氏突然哀哭着跪趴在地上,“求大人给孩子们做主啊!”

  二婶开始了,元真立马拉着程老爹的袖子小声说自己头很疼,程老爹忙给元真揉脑袋也就没顾上儿媳妇的举动。

  郭氏以头触地虽然带着哭腔但字字清晰,“宝娃的爹是那两个畜生的远房堂叔,几年前出门跑船没了音信。宝娃死后,他母亲带着姐姐孤儿寡母的过日子十分艰难。这两个畜生不说照顾还让自己的婆娘出面欺压,去年冬月里把宝娃的娘打到吐血。弄死了人家的儿子还口口声声要把可怜的娘俩卖到脏地方去,这是想逼死她们娘俩啊!我们还是族人他们就能做出这伤天害理断人香火的事,这样的族人要他还有何用?求大人给我们做主啊!”

  本来堂里就有苦主的家属,堂外又好多听审的百姓,听了郭氏这哀切的声音和实情,有心软的妇人早就拿了帕子擦眼泪了。

  大人问了魏氏是怎么被打伤的,怎么医治的,让师爷记下又问起平日里族人是怎么欺压魏氏娘俩的,郭氏跪在地上一一细数,直把自己说的呜咽不止。当听到族里不让宝娃下葬家地,程鹏爹出主意让魏氏拿地换葬时堂外的百姓们激愤不已群起骂之,大人拍了几次惊堂木才安静下来。

  大人招了梁成过去问询了几句,又和右下方的大人低语了几句。沉思了片刻清了清嗓子,“你说的本官都已经记下了,只是这几日还有很多案子要审理,你们先回去给你那婶子看病。日后本官会把程氏的族老找来,绝不让他们在苛待你们。”

  大人这是不同意不愿意给自家做主出族?郭氏偷偷的看了眼程泽裕。大人把话说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见程泽裕冲着她点头,郭氏忙向大人谢恩,扶起了程老爹拉着元真回了东里间,梁成过来把程家人原路送出去,路上看到衙役又带了两拨人进来,都泪眼婆娑的。

  到了马二停车的地方,季先生让去他家吃了午饭再回去,还说已经通知胡娘子在医馆等着了。程老爹想着魏氏的病还需要大夫给看看就答应了,一行人赶到了医馆,已经被称为胡娘子的冯春娘就迎了出来,得了消息的她抱着魏氏喊了声五婶子就哭出了声,后面的陈娘子也跟着抹眼泪,还是季娘子招呼着把人领进了后院的客厅里坐下又吩咐上了茶水。

  元真打量着季娘子,和陈娘子差不多高但是肤色稍微白皙些,瓜子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和陈娘子站在一起很像自己娘亲和二婶那样,一静一动的组合。

  大夫们给魏氏号了脉,开了方子拿了药又叮嘱了两句放宽心的话就出去了。刘氏去付钱,元真也偷偷的跟着,见两位大夫在院子西边的葡萄架下对着刘氏摇头,刘氏背过脸去抹了把眼泪,这是五奶奶的病情不好了?元真心里沉甸甸的。

  饭后冯春娘提了一大篮子鸡蛋说是给魏氏补身子的,又握着魏氏的手说是再来县城时婶子一定要去自己的住处坐坐认认门,魏氏躺在车子里虚弱的点了点头。

  刚下了东大路就看到程玉领着程睿和元双等在路边,说是里长叔和村里人都在家里等着呢。刘氏和郭氏把魏氏扶坐在椅子上,一院子的人听程老爹说了堂审的经过,听到宝娃和元真都是被那两个畜生害的大家都恨得牙痒痒,樊家的大儿媳妇更是后怕的把儿子紧紧抱着不撒手。

  郭里长站起来看着大伙,“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一点没说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今天起哪怕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都被抓了咱们还是要多留些心,家家都看好孩子们,半大的丫头小子更不能落单,大人没空看的也要让大点的孩子看好小的。这事不光咱们这边要注意,明天一早我还要去通知镇东边的里长,大伙都听明白了?”

  大家都忙答应了,正说着大门外进来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身后背了把弓箭和一个沉甸甸的竹筐,风尘仆仆的样子。

  刘氏忙迎了出去,“你怎么来了?还这个时候到了。”

  汉子利索的卸了背上的竹筐和弓箭埋怨刘氏,“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要不是大侄女让人捎信给我,姐姐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这娘家兄弟了?”

  程老爹也站了起来让座,“快来坐下歇歇脚,家里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院子里的年轻人都纷纷行礼,亲切的喊着刘大舅。元真猜这是奶奶的亲弟弟刘庆丰,云山里面的猎户,自己要称呼舅姥爷的。

  刘庆丰看着虚弱的魏氏和哭的眼睛通红的宋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元真的头慈爱的说自己还是孩子昏迷的时候来看过,问她脑袋还疼不疼。

  当听到元真说有的时候疼,有的时候不疼,刘庆丰狠狠的骂了两个贼人几句,又说自己带了好吃的来,元真乖巧的感谢舅姥爷。刘氏想起了元真失忆的事情,担心的很。

  程泽裕安慰她,“季大夫说了真丫头只是失忆了,应该不会有大碍的,娘和大嫂就放心吧!”

  刘氏心疼的摸着元真的脸蛋,“季先生说可能是脑子里有淤血才造成失忆的,那淤血谁知道会怎么样,万一她有个什么不好,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程泽裕忙劝解,“季先生不是说了多用热帕子给她敷头嘛,什么事都要往好处想,娘这样会吓着大嫂和真丫头的。”

  刘氏忙交代宋氏经常用热乎的帕子给元真敷头,又把魏氏扶到西厢房里躺下休息,郭里长和村邻们纷纷告辞回家。程家人和留下的马二俩口子吃了晚饭,刘氏看程玉在西厢房照顾魏氏,红着眼把魏氏的病情说了,一家人抹眼泪的抹眼泪,埋头叹气的叹气,刘庆丰让大家说话都要注意些,别在魏氏和程玉面前露出风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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