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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明失火

康庄一梦 元宁皙 10247 2024-07-11 19:28

  回到宋氏娘几个去合庆府的那天,在东城门口遇到的车队第三辆车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娘子,圆脸却有着个尖下巴,远山眉、柳叶眼、唇红齿白,细嫩的皮肤在满头乌发的衬应下更显白皙。若不是头发梳了妇人髻,真以为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正窝在车厢厚厚的软塌上跟自己的陪嫁丫头喜燕闲话家常。

  穿了件银红绣连枝花纹上衣的喜燕圆脸圆眼,笑起来很是喜庆。她从暗格里取了温枣水倒了一杯端给了娘子,“姑爷离京还不到四个月夫人就催着姑娘跟来了,可见是舍不得姑爷和姑娘分居两地。”

  那娘子摸着水杯子虽不好意思,但依旧接言,“出阁前娘总是不放心,说是祖父当年定下来的亲,路途远也不知道底细,不知道嫁过去会怎么样,只有祖母说早年间见过婆母,觉得是个明事理顾大局的人,错不了的。如今看来,还是老人儿眼神好,这样的婆母真是难得的。”

  自家姑娘过得好,喜燕自然求之不得。主仆俩说笑了会,喜燕自己也喝了口水压低了声音说话,“这次府里跟来的,按照二夫人的意思以后就是跟着我们三房了,咱们要合在一处过日子呢。”

  娘子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并不太在意这事,不过依旧细声细语的给丫头宽心,“只有几个是婆母从庄子上临时调的,不要紧的。到了这儿我就是主母,只要你姑爷敬着我,哪个奴才他敢反天?况且,不管是婆母还是二嫂都是管家严厉的人,家里没有恶奴的。”

  喜燕看着姑娘明媚自信的脸庞不免起了调侃的心思,拖长了声音,“是了,姑爷向来都敬着我的姑娘,哪个奴才敢不长眼找姑娘的晦气。”

  这话让娘子娇羞的瞪了她一眼,主仆俩又说笑了几句。娘子突然指着车后压低了声音,“姐儿要照顾好,大哥大嫂远在凉州,留下这个宝贝眼珠子,如今跟着咱们从京里出来是不得已,咱们自己家里可不许有人说姐儿的闲话。”

  喜燕一听忙端正了态度回姑娘,“哪敢啊,别说姐儿是正经的嫡长女,就看夫人和二太太亲送姐儿到大门,伯爷又亲自送出城,奴才们也不敢做出欺压小主子的事。”

  娘子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趸着秀气的眉头,“我到不怕府里头的奴才给姐儿气受,跟在她身边的都是她常用的可靠人。我是怕我们带来的人里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轻看了姐儿,京里不比咱们明州,好多事情不是表面看的那样。”

  喜燕想了下觉得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姑娘放心吧,等到了魏县我就去跟姜妈妈说去,再把所有人都敲打一遍,万不能出眼里没有姐儿的事情。”

  娘子听了喜燕这话才放下心来,又不经感慨,“有你和乳娘在我身边真是踏实,可惜临来时喜玉查出有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否则她和乳兄也在我身边就好了。”

  “不急,等喜玉姐生下了孩子跟姜威哥一起来就成了。暂时还是我这个不机灵的陪着你吧!”喜燕想起和自己一样自幼都陪在姑娘身边的喜玉快做娘了也很高兴。

  “你还不机灵啊?你都快机灵的成精了。这样机灵反倒是难为我了,看哪个男子都配不上我的喜燕。”娘子靠在大迎枕上一手撑着脑袋闲适的打趣自己的丫头。

  年轻丫头到底脸皮薄,喜燕嗔了姑娘一眼,“别打趣我了,都快到魏县了,姑娘还是让我给你梳理下头发吧,这蓬头垢面的样子别再吓着姑爷了。往后我也要改改这姑爷姑娘的了,要叫大人和太太嘞。”

  娘子坐正由着喜燕拿出篦子整理头发,心里又有些发憷,“在京里盼着能来,一路上盼着能到,这快到了又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主母,终究是烦心事多。”

  喜燕看姑娘是真的有点在发愁就逗姑娘开心,“那姑娘就快点给姑爷生个胖小子,有了娃娃带着就顾不得烦心事了。”

  羞的小娘子直说要撕了喜燕的嘴,不过也觉得自己成亲一年了还没有喜信,婆婆和嫂子虽然从来都没有提过子嗣的事,还安慰自己有人是会开怀晚一些的。可自己要把这事往心里放,实在不行,到了魏县马上找靠谱的大夫给看看。

  没过午时魏县县衙门口迎来了一个引人侧目的车队,余县令带着常随亲自将来人迎进了县衙,其他的自然有余晓来安排。

  外面人多不好说话,娘子牵着个约么七岁的姐儿跟在余大人身后进了县衙后院。刚进了后院的拱门,余县令本来绷着的脸就笑开了。能不高兴嘛,来的是他刚成亲一年有余的娘子姜氏,娘家是南明州有名的望族,姜氏是姜家大房的幺女,手里牵着的姐儿是余县令兄长的女儿,闺名余英舒,家里一般都是称呼英姐儿或者大姐儿。

  进了正堂,余县令恭恭敬敬的给媳妇姜氏行了个礼,“一路辛苦娘子了,又要行路又要照顾英姐儿。幸好这边余晓都安排好了,你们娘俩就好好的休息几天。”

  姜氏闪身躲过,不好意思的娇嗔夫婿,“哪就能受你这么大的礼,照顾侄女是分内的事,母亲安排了小余管家和军士们相送保护,一路住的都是驿馆,吃喝住行都有人打理,我就是跟着看看而已。”

  余县令看着媳妇因娇羞而微红的脸呵呵笑了两声,又蹲下摸着侄女的头宽慰她,“我们姐儿受委屈了,京中的事你祖父都写信跟我说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你三婶是读过书的,陪嫁的人里也有精通女红的,你继续跟着你三婶和嬷嬷读书习女红。闲了,我带着你们娘俩往乡下走走,看看农耕散散心。”

  头上缀着黄豆大珍珠头花的小女孩眉眼似画,若是在大上个几岁绝对是个美人儿,听闻这话甜甜的笑了,“英舒已经七岁了,三叔三婶不必当我是小孩子。来时祖母说三婶要接手当主母过日子,我除了读书习女红可以跟着学习怎么管理庶务。”

  “这个想法好。”余县令听了挑眉赞了一句,又道:“初时你祖父写信说让你们来,我还担心这儿贫苦你们不习惯。可转念一想,这里距离京里也就十来天路程,你们娘俩来了若是不习惯还可以回去的。”

  姜氏四周环顾了一下,温柔的安慰自己夫君,“我看着到还好,一路上民风也很是淳朴。把这后院好好的收拾一下,虽然比不上京中的家里也不至于太差,我们娘俩可没那么娇气。”

  这话正巧让来汇报可以摆午饭了的余晓听见了,脸上没变化,却是心里嘀咕,太太你眼下看到的好,那是我和爷东拼西凑出来的,等饭后四周看看你肯定不这么说了。

  县衙里原本有个做饭的婆子,但也就是能烧熟的手艺。这太太和姑娘头一天来灶上肯定是没安排人,去外面的饭馆里叫的饭菜来吃的。姜氏不明就里,又赶路实在饥饿,吃了这饭菜觉得美味的很,连带着英姐儿也吃了不少。

  喝了茶歇息了一回,姜氏就想指挥人把带来的行李物件抬进来安置上,晚上好歇息。她刚想问问房间怎么安排时,余猛来叫余县令说是县衙有事让回前面去。

  姜氏叫住回禀完就想离开的余猛,夸奖两个常随这段时间照顾三爷辛苦了,一人给了一个大封红。余猛接过封红谢过太太跟着余大人走了,余晓作为管事不能走,只好满脸带笑的领着太太和姑娘在后院转了一圈,直看的姜氏的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英姐儿也低着头思索着该用什么话安慰三婶比较合适。

  魏县本就不是个大县,县衙的建造是有规制的,前院就不大后院又能大到哪里去?小就不说了,挤着点住也能将就,关键是它破。前任县令别的本事没有,贪污和装穷是把好手,自己的私人荷包贪的满满的,自己的家眷全安排到距离县衙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宽敞舒适的大院子里,在这县衙后院正屋里摆了张咯吱响的床放了旧铺盖,平时回大院子去,但凡上级来人他就来住两天,营造清廉爱民的好样子。

  县令虽然不住县衙但每年的修缮费用却不少,全被走黑账进了县令自己的腰包。后来那大院子被查抄了,可查抄出来的大批财物早被奉命复核的天使官们登记打包,浩浩荡荡的赶着车队带回京城进了户部国库了,魏县是一点没留下。

  呸,也不是一点没留下,剩下了几条木料不好的长板凳、高桌子,在县衙库房角落里被余晓翻出来擦洗干净摆屋里了,大人和太太吃饭时的那桌子就是的。原来那个四条腿不齐的桌子也没扔,让秦班头搬去把腿锯齐了放衙役休息室里用了。

  姜氏抬头仔细的看了看各个屋子的屋顶,还算舒了口气,“还成,虽说就正屋里头有地砖,别的房间都没有地砖,可这房顶都修缮过了,到是不怕刮风下雨的。”

  姜氏的乳娘姜妈妈跟着看了老会,刚想开口让自家姑娘宽心时,余晓嘟囔开了,“太太你不知道,听通判大人说这屋子原来都漏着洞呢,他找人将就着修了一回,爷又找人修了一回,就这灶房还塌了半边没盖上呢。”

  把姜氏惊得一口樱桃小嘴张的老大,“灶房塌了,那中午吃的饭谁做的?”

  余晓垂着手老实的回答,“饭馆子里叫的,不光爷和太太的饭是叫的,今天所有人的饭都是叫的,我还没给人送器具结饭钱呢。”

  饭钱事小,姜氏没放心上又拉着英姐儿跟着余晓去看了那倒塌的灶房。曹通判在的时候把这院子是收拾过的,可是老爷们要求不高,也就是让把倒塌的砖头木梁子收拾了,其他的也没怎么弄,毕竟案件一件接着一件的忙,没心思管这些。

  姜氏身边一个叫心巧的丫头看了那已经长了不少杂草的半壁灶房很是惊讶,“那前县令是疯了吗?把个修缮的钱全贪了,这房子都倒塌了他能落个什么好?”

  叹了口气姜氏边往回走边给丫头们解惑,“房子塌了不能用就要重新盖,这盖房子的钱里里外外他又能贪不少了。”

  叫心玲的丫头听了直咂舌,“怎地这样贪?若是房子塌了砸死了人不是造孽嘛。”

  这回不用姜氏解惑了,余晓直接回她了,“砸死了县衙给些赔偿和丧葬费,他正好水过地皮湿在贪点死人钱。”

  听得旁边的姜妈妈和几个丫头都直叹息,姜氏也摇头。

  英姐儿体贴的拉着三婶的手,仰着精雕玉琢的小脸安慰,“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都是钱能解决的。婶子不要烦恼,叔叔不会让我们娘俩住露水地去的。”

  几人听了这话都笑了,回到了堂屋姜氏就命姜妈妈先拿二十两银子给余晓当零用,英姐儿带着自己的丫头和妈妈先在西边小跨院的东厢房里将就,行李不要散开只拿现用的出来,等把小跨院正屋的地砖铺上再搬过去。自己和大人就住在这正院堂屋东里间,把行李都搬到西里间不要散开。

  姜妈妈带着女仆们先住在西厢房里,东厢房找人修好了在安排。其他的男仆们安排去跟余晓余猛住在前院与后院相连的一排房里,找一间不用的房子出来临时做灶房,原来灶上的婆子跟着家里带来的林嫂子烧火、买菜、收拾、刷抹。这次护送来的军士们还要跟着马队回去,先安排住在距离近的客栈里休息,反正过几天就走了。

  都安排完了余晓又上前请示,“咱这处的马厩地方有限,只能放下两辆车子,太太要拿主意留下谁,让谁跟着回京去。”

  姜氏坐在椅子上心累的无力摆手,“这不是京里出门应酬多,三爷又不喜欢坐马车,就我和姐儿,两辆马车足够了。留下保平俩口子,他们一直是赶车照顾马匹的,其他的人歇息两天跟着军士们回京吧,我自会写信给二太太说明的。”

  当下众人领了命都去忙乎了,连身边跟着的喜燕都去了。堂屋里姜氏和英姐儿对坐着露了个苦笑,可没过两天娘俩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都说人多力量大,妇人们又精于内宅,到了晚上这县衙后院就跟往日不同了。地面被平整了,花园子里的杂草被拔了,窗上的挡风纸换了新的,京中家里带来的屏风也摆上了一架,最主要的是屋里和院子里的灯亮起来,有了家的温馨。饭还是饭馆叫的,但是余县令吃的美滋滋的,不时的给自己娘子和侄女夹菜,若不注意真发现不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老往院子里瞟。

  吃了饭几口人去各个屋里看了下,问是否需要添置些什么,也没个好添置的。来时二太太把跟来的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都给提前做了,工钱也都提前发了,为着就是让弟媳妇第一次离家不受银钱束手的苦。余县令又想起精通苗稼的俩口子,让姜妈妈把人叫来见了面,嘱咐他们好好歇息两天,后面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做。

  不知道是见到媳妇和侄女兴奋的还是饭吃多了撑得,余县令今天晚上笑容就没下过脸,哪怕陪着娘子和侄女在院子里散步听到余猛来报城西的驿馆失火时嘴角还有一丝笑意呢。

  余猛又说了一遍失火了,余县令才乍然惊醒一样的迈着八字步往外走,边走边嚷嚷,“驿馆不能着火啊,赶紧跟着我去救火,把值班的衙役叫上,把送太太来的军士们也叫上,人不怕多。”

  姜氏一听失火了心就跳快了,忙追了两步冲着夫君的背影说家里的男仆们也可以过去帮忙。余县令大概没听到,脚步加快直直的往外奔去了。姜妈妈想起了什么,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找到,抓着余晓的胳膊问县衙可有救火的大缸。

  余晓肯定的摇头,“没有,前县令把十口铁铸的救火缸都卖了。”

  把姜妈妈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解气又呸了一口骂道:“讨命鬼,哪天让天火烧死才好。”

  余晓一摊手,“妈妈别生气,不烦劳天火了,前县令上年秋天就被大刀砍了。”

  本来因为失火人心惶惶的,可余晓不紧不慢的话太逗了,喜燕一个没憋住笑出来了,其他人都跟着笑了。

  英姐儿突然指着天空,“估计那驿馆救不了了,起风啦。”

  姜氏一看可不是嘛,廊檐底的灯笼都开始左摇右摆的了,忙命人去把灯笼都收了,喜燕说明天还是把灯笼固定的好,这样就不怕风了,心巧说院子里用个琉璃的灯好,不怕雨不怕风的,姜妈妈冲着心巧摇头,那琉璃灯太贵了,也就京里有两盏,都没带来。

  直到半夜余大人和余猛才一身疲倦的回来,鞋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黑色的泥灰,进门就说跟去救火的人都辛苦了,让姜氏明天备点钱打赏,自己先去洗个澡在写驿馆失火的报章,就去了临时的灶间隔壁清洗了,留下姜氏追问余晓给多少赏钱合适。

  要说这驿馆的火怎么烧起来的啊?那不知道,只知道这驿馆里也没有救火缸。至于烧的怎么样啊?那是烧的真惨,连一根大点的木椽子都没留下,不过好就好在没伤到人,驿馆里那三位老弱病残的驿工看火势不对都逃了出来。可等这几位跑到城里在往县衙里传话,在等到县令大人带着人去救火,早烧了个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好不容易才熄灭了这熊熊大火,余大人非常帅气的扔了手中的破木桶,安慰了大家几句就把人往城里带了。余家的军士们还是回客栈清洗休息,驿馆的几位被带回了县衙住在了衙役们值班时的息厅里,县令太太还好心的让灶上婆子们给端了些吃的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余县令俩口子被这驿馆失火闹得一点心情也没有去胜新婚了。早早的起床梳洗了,姜氏想着姜妈妈昨晚的话,寻思着今天就让余晓带人去买上几口大缸放前后院子里急用,余县令拿起支银镶玉的簪子给正梳妆的娘子攒到了头上,屋里伺候的喜燕见了抿着嘴偷笑,姜氏含羞带怯的白了夫君一眼,余县令依旧笑嘻嘻的,姜氏觉得夫君是怕自己担心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心里不免暖暖的。

  吃了早饭县衙的前后院都忙开了,前院的衙役们都说太太来了大人就不一样了,这湖水蓝的袍子一点褶子都没有,束腰也不是老用的那根黑色的了,是跟袍子一个色的。

  后院里喜燕记账,姜妈妈发钱,姜氏按照想好的往下面吩咐,英姐儿坐在椅子上听着学习。到了下午该置办上的就都置办上了,没置办的也找人预订了,姜氏缓了口气又想起要去置办这里的特产给回京的军士们带回去,刚想找个人问问,余县令回来了。

  余晓听说太太要准备这里的特产给京里头带回去,嘿嘿笑了两声,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了个单子给太太,“魏县虽然穷但是也还有几样好东西的,爷准备了些回京的特产,只是其中的多数是请京中走粮草的送往凉州大爷那的。”

  听说是能给大哥大嫂送去的,姜氏忙接了单子,英姐儿也凑过来,娘俩头挨着头看起了单子,只见写着北程腐皮一千斤,北程肉酱一百罐,北程挂面五百斤,北程宝膏一百瓶,还有些其它的零碎东西。

  英姐儿指着北程二字好奇的看着余晓,“不是魏县的特产吗?怎么都写了北程呢?北程是什么?”

  余晓笑眯眯的看着花骨朵一样的姐儿解释,“自然是魏县的特产,北程是魏县下面的一个地名,最近两年生产了一些不错的东西,咱三爷去看过两回觉得很好,不是一般的作坊生产的不干净东西,寻思着这些东西送去了京里也就是尝个新鲜,但是送到了大爷那就是上好的东西了。”

  姜氏听了先点头后又不放心,“爷说好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是送往凉州的,路上要走一个多月呢,不会坏了吧?”

  天气还没热起来,不过不妨碍余县令拿了把扇子装模作样的扇着,听了这话跟自己娘子保证,“放心吧,凉州那边干燥,挂面、腐皮只要不沾到水不返了潮气绝对没事。现在京中负责粮草押运的是敬安驸马,他自然会把这些东西照顾好的。对了,还请娘子写信时问问二嫂,家里可有铺面做点小买卖的,我想把魏县的一些特产运到京城去售卖。”

  姜氏放下了手中的纸疑惑的看着夫君,“怎么刚来任上就想着做买卖了?不是说县衙里的事千头万绪忙不过来吗?”

  余县令听了这话没做声继续扇扇子,扫了旁边的余晓一眼抬头看起了房梁。

  余晓左右看看,无奈的一拍大腿开始哭诉,“太太不知道,这个县衙都让前县令给搬空了,爷现在手头上是什么能用的钱都没了。前几日城西的官道修路把衙役们都使唤上了,现在连驿馆失火后的清理活都没钱请人做,就那几位老驿工慢腾腾的收拾着呢。”

  “怎地就难成这样了?不是每年都会按照各府县上缴的税费一定比例留银子下来的吗?难道前县令给贪完了,后面的县令就一文钱不给了?”姜氏是望族出身,自幼按照宗妇培养长大的,马上抓住了重点,但还是年纪太轻,说话的声音带了些急切。

  余晓看了看自家不说话只顾着扇扇子的爷,压低了点声量,“也不是没给拨,可魏县的税费太少了,拨下来的钱款就少。这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那点钱款杯水车薪的够干什么的呀,所以爷动脑筋赚钱呢。”

  “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特产生意上?刚来上任就做起了生意,爷不知道京里的风向吗?不怕御史们闻风奏事?不怕那两家子盯到这块来?”姜氏急了,趸着秀气的眉头看着还悠闲坐着的夫君,说话前先往门外瞄了眼,见喜燕亲自守在门口放下了心。

  “怕什么?只是用了我们家的铺子,出面的人又不是我,自然有魏县的商贩出面打理,难道御史还管商贩借用铺子的事?他要管,我就上折子跟他说说魏县财政艰难的事。我还要追究追究他们御史台和检察院是怎么办事的呢?前县令在这鱼肉百姓好几年他们怎么不闻风奏事?上朝时眼睛耳朵都忘在家里了?”余大人见余晓不敢跟太太辩论这种事,只好自己上阵,换坐到了娘子身边,撩了长衫下摆翘着二郎腿说了自己的打算,一副要跟御史台检察院硬扛的样子。

  听听、听听,这也就是后台硬的才敢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个毫无根基的新上任小县令,哪敢放肆的说这种会被风刮掉舌头的话呢。姜氏看着夫君这样知道他是认定了要做这事了,成亲一年多了,她也算是了解这个枕边人的性子了。叹了口气思索了下,“三爷说要做特产生意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我先跟二嫂写封信问清家里铺子的情况,要卖的货物这次索性买个齐全送到京中让母亲和二嫂看看能不能卖,怎么卖才好。”

  “好,就等娘子这句话了。这事就照娘子说的办,这两天让姜妈妈在家里看着修葺院子,我抽个空领你和英丫头去北程那儿看看,等你看了人家的作坊就知道东西好坏了。”余大人看娘子不在顾虑答应帮忙了,开心的给娘子续了一杯茶。

  姜氏没好气的在心里白了相公一眼,英姐儿看着三叔三婶的气氛有点冷,忙换了个话题打圆场,“三叔刚提到了敬安驸马,我想起了他家刚得的小郡主,满月酒时祖母带了我去见过,真是玉雪可爱。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的不得了,听说本来要下旨封公主的,长公主和驸马极力推辞才改封了郡主。”

  余大人扔了扇子把侄女拉到面前笑问,“你说的是淑颜郡主吗?长公主和驸马成亲多年无子,过继了小将军才得了这个女儿,自然宝贝的很。长公主和驸马多年护国有功,长公主又是圣上仅有的一母同胞,有了这个外甥女,多疼爱些也是有的。”

  英姐儿听了三叔的话直点头,姜氏笑着补充,“可不是多疼爱些的事了,郡主满月时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跟流水一样的送进了长公主府,又说定远将军是长公主和驸马子嗣上的福星,改封为四品的明威将军了。贵妃娘娘听说郡主夜里睡不安稳,把陪嫁的玉如意送去了一对给郡主安枕。更别说宫里别的娘娘了,只管挑了好东西送。”

  余县令看着自己娘子提起孩子时的笑面如花,觉得心情很是舒畅,捏了捏英姐儿的小脸,“谁家的姑娘谁家疼,我们家的姐儿我们也宝贝的很。过两日,三叔给你在这找几个同龄的小姑娘跟你玩耍。”

  英姐儿把那没轻没重的手拿掉,“三叔还是先带我和三婶去城里逛一圈把要带回京的特产准备好吧!”

  “你三婶掏了钱让余猛去置办特产就行了,北程人会把东西都打包好送来的,让回京的军士们装了车带回去就成了。三叔这几天有点忙,过些时日在带你和你三婶去北程,程家正好有两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可以陪你玩耍。”余县令被侄女把捏脸的手甩掉也不恼,笑嘻嘻的把活安排了。

  余晓看自己爷这么快就说服了奶奶帮忙干活心中很是佩服,咱爷出马就没有不行的事。听爷说起给姐儿找玩伴的事插了句嘴,“爷,季大夫家也有二个闺女,跟咱们姐儿差不多大,不如我空了带着姐儿去和安堂转转,跟他家的姑娘先熟悉熟悉,她们住的近,陪着姐儿玩耍比较方便。”

  “季大夫?哪位季大夫?和很多年前太医署的季署令有关系吗?”姜氏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夫君,想得个准确的答案。想当年那季署令季朗是太医署有名的好脉息,可惜啦!过世的太早了,但这不妨碍姜氏从小就听过他的名气。

  余县令冲着余晓感慨,“我就说你们夫人有眼光,给我挑的娘子很不一般啊。你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季朗的?”最后一句余县令转过头目光紧盯着姜氏说的。

  看看这人,高兴了就跟喝了蜂蜜一样的嘴甜。怪不得成亲前他上门拜访,把娘和几位婶子哄得团团转,恨不得把自己的嫁妆再加上一倍。

  姜氏看着夫君灼灼的目光有点害羞,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就你们京中子弟、京中贵女能听过季署令的名号,我们远地方小地方的不能听了?”

  “哎呦,哪个敢说你姜怡君是小地方来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不过,我也没见过季朗,他过世的时候我还小,在越州还没进京呢。不过他师弟花老头我倒是见过,很有趣。”余县令先是夸张的逗自己娘子,后面提到花老头就嘿嘿的笑了起来,看来是真的很有趣。

  “花达?京中盛传可以起死回生的神医?”姜氏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合十的跟相公确认。

  余县令难得看到娘子这幅激动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哪里就是起死回生的神医了,若是让花老头听见了又该骂人了。”

  “那在魏县的季大夫是季署令的什么人?我听说他有亲子、养子、养女,小凤氏兴风起浪后都下落不明了。”姜氏想起祖母和婆婆给她讲的京中旧闻,深觉可惜,一代名医就这么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了。

  余县令歪着头看着娘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很是可爱,他向来觉得女子应该灵动活泼一些,都不苟言笑的且不无趣?今日才发现娘子还有另一面,并不是往日里端庄贞静的望族贵女样子,还是很有趣的嘛,这样才好,生活才有烟火气息。

  “看我做什么?赶紧的告诉我吧,真是急死人了。”姜氏从可惜叹惜的情绪中回转过来,看着夫君用调笑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好意思了,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

  余县令给自己扇了两下扇子才给娘子介绍,“魏县的和安堂医馆有两位大夫,一位叫季凡一位叫陈平,季凡是季朗亲子,陈平是季朗的养子,他们以前四处漂泊行医救人,也就刚来到魏县落户一年多。你若是好奇可以去医馆走动走动,季凡的娘子精通医术,可以给女子看些妇科上的毛病。”

  “那他们知道我们是谁吗?会不会介意我们过去?”姜氏想着婆婆说过的话有些担心,任谁都不想被打扰平静悠闲的日子吧!

  “那到不会,季凡和陈平都很豁达又是医者父母心,当年的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不会放在心上的。否则,花老头也不会多年以前进京救治皇后娘娘了。你只管放心的去转转,避开当年的事不谈就行了。”余县令并不把娘子的担忧当成不可触碰的大事,亲人的逝去都是悲伤的,可是都那么多年了,应该好好生活才对。

  “那我改日就带着姐儿去见见,这一路的奔波,让大夫给诊个平安脉也挺好的。”姜氏得了相公的首肯,又听说能见到早年间救治过自己祖父的恩人子女很是激动。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讲话,也没注意到旁边侄女一直歪着头认真的倾听。七岁的小姑娘边听边转着眼珠子想心事,神医花达的名号她是听过的。可是这季署令是谁?他的后人为何如此的受到三婶的重视?寻常的大夫都是请来家里诊脉的,这两位大夫却要三婶一个伯府儿媳,县令太太去拜见,听这意思恐怕还要准备丰厚的礼品带去,看来这两位定是被人推崇的人了,但是自己为什么没听说过呢?也许还是自己太小了,对于很多年前的事情知道的太少,要不晚上问问叶嬷嬷,她早年在宫中待过,肯定对这季署令很熟悉,至少也是听过名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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