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日月白怎么敲,都没有再从钟离的嘴里敲出半个有用的字来。
月白烦闷不已,干望着钟离直嘟嘴,还嚷嚷着日后再也不理他。钟离听罢此话却笑得更欢了,忙用手指头戳了戳二姑娘锃亮的脑门儿,说“既然都不理我了,还嚷嚷干什么呢?”言毕又是眯眼微笑,语气里满是宠溺。
“哼,反正钟叔总爱拿我开玩笑!”月白轻哼一声,下定决心绝不再理他,除非…他先理自己!
月白多年积攒下来的情绪消化大法就是自己只闹一小小会儿的情绪,哪怕气的不行,只闷一会儿她也能将自己哄得气消。
没办法,生活还要过下去嘛不是!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是钟离先示弱求饶了,要知道她嘟嘴赌气也只是做做架势,连她自己都不当真的。
“罢了罢了,是我的错了。二姑娘莫要再生气啦!”他道:“原也怨我非要同你讲大人的事。不过二姑娘不必担心,你既是温家的女儿,我就是拼上命也会护着的。”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反倒弄得月白不自在起来。可听他这话,月白心里却越发难受,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道:“呸呸!钟叔你今儿怎么了?老是说命的死的,这才刚开春呢!可不许再想这些事了!钟叔您去年还说要给我带莲子呢,结果我现在连个盆、缸都没有,更别提你拿来莲子后种它们了!”
月白尽可能地转移话题,言罢还使劲将钟离从地上拉起来,随后又赶紧替他打着裤子、衣袍上的尘土。
“钟叔,你是不是累着了?呆会可还要再去务工?我爹爹他今日还是不回来用饭了吗?”月白一句接一句地问。
钟离倒是点点头,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大人今日怕是回不来用饭了,我呆会也要去寻大人呢。二姑娘可是有事?”
“嗯嗯,也不算是有。正巧我今日不打算出府,我拿些饭菜就有劳钟叔替我带过去啦!”
月白说着,开始想食谱。钟离就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在自个儿面前又笑又可爱的,心里不免地一沉。
他知道那镯子是六王爷的,也仅仅听说过先太后有一对质量极好的羊脂玉镯子,洁白无瑕、莹润剔透,原是先皇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康德妃是她的侄女,最大可能这镯子就给了六王爷李荣手里。估计也是要作为定情信物要六王爷凑着出宫办事去结交世家、趁机来选王妃、侍妾的。
真不知那贤王爷是何意,竟敢把那一对镯子一个赏了赵家姑娘,一个给了二姑娘手上。云州天高皇帝远的,还不需要划阵营,可贤王爷这作派分明就是要逼着大人站阵营呐!
六王爷背后是先太后的娘家,再怎么外戚权重也有个晁老爷子这个正道外戚作标杆,都不敢在朝野上拉营结派,所以这六王爷势力单薄,再加上他心思单纯,便只能作为其他三王争雄的附属品。
现下大人虽是云州司马但受到了皇帝赏识却是整个大昌都知晓的事情,能不能去上州、进京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那些眼尖鸡贼的王贵世家早就打量起温家的女儿们了。可惜温氏资格还不够,娶个云州的姑娘也帮衬不到那些望族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贤王爷自己不要,却要替六王爷择二姑娘来。温家要往上走,除了大人自己的努力,最好是靠儿女联姻傍上个一富半贵的,尤其是世家皇族;而六皇子呢,京都的世家姑娘好的定到不了他手里,坏的人家身为王族也有资格嫌弃。倒不如做个人情送个有潜力的家小业小的外州姑娘过去,一举两得,甚是美哉!
这可真是一手一个好桃将两头的人都给塞满了,谁也没落下!
思及此处,钟离的眉毛都快蹙成一道弯桥,只不过桥在是水里头的倒影,看上去无比搞笑,逗的月白捂着嘴直偷笑。
“二姑娘,那镯子您可一定要好生收着,知道吗?”他嘱咐道。
月白听此却敛了笑意,望着钟离一下子安静不少。
“为何?”她问:“怎么跟姜小爷说的一模一样?怎么?你们也是想看这场戏吗?”
“不是,仅是担心。”钟离答。
“担心?明明可以告诉我的,为何非要藏着掖着?非要我自己猜,这岂不是更容易坏事?”月白又问。
“可……”
钟离哑了嗓子,说不出话。
“我已经长大不少了,有些事既然日后一定要知道的,那现在提前接触也不算是坏事呐。钟叔你真的可以告诉我,我虽不会撒谎但嘴倒是挺严实的。”
月白说完,转眼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却让他更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一刹那,他很想带她走,护她一世清明无忧。去哪都好,山里、海边抑或草原,只要逃的远远的,离开这污浊的尘世便好。
可……以什么身份呢?他不是这个小姑娘的爹爹,更不是她的叔伯长兄。在她面前,自己从始自终都只是个外人罢……
“钟叔?”月白看出他走神了,连忙唤他道:“钟叔你怎么还走神了?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呐?罢了罢了,我知你心疼我,所以呢我也不逼你,你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你了。”
“抱歉,失礼了。”钟离连忙道歉。
月白瞧他作派随即摆手,招呼他起来。
“无事无事。钟叔你啊,心事太多,对身体可是很不好的!不过呢,谢谢钟叔这么些年为了我们操劳,其实你心里头很累吧?毕竟我那么不省心的,小时候可没少折腾你呢!”
月白话还没说完,就瞅见钟离脸上回了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哪有的事?二姑娘看似不省心,实际上却是最会解忧的。看来当年大人不该给姑娘起名叫月白,应该起名叫解忧…不,女孩子家解语的要更好听些。”
“为何叫解语呢?”月白却不懂了。
“解语花嘛。”钟离道。
“钟叔你又开始道些不相干的事了。还是快去歇会吧!我一会让苏梅将食盒给你送过去哈!”
月白不想听他胡诌八道、杂七杂八跟你拉家常了,索性小胳膊一使劲就把他往中堂那处推,让他快些喝茶去。尽管钟离身上有旧疾,可他还是沉的。月白推了几下推不动只好作罢,惹得钟离哈哈大笑。
这个钟叔,就爱惹她生气,或者打她的趣儿!
真真气死她了!
不过钟叔好久都没这般爽朗地笑过了。
自打入了春,爹爹就一天比一天的忙,连带着钟叔也是。有时候还住在了务工的府邸一连三天都不回家。可钟叔身子不喝药不行,温钊仁便时不时打发他回来歇歇。
看着两个大男人整日里忙的不行,月白也很是好奇。
“究竟是出什么事了呢?难道除了贤王爷,六王爷也会过来?还是说有其他更大的贵人也会来?不会跟陈千钧碰一起吧?”
月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