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饭馆还是月白生病前偷偷探过的一家店。原打算是拉着阿姊一起过来尝鲜的,结果兰若顺了爹爹的意思去隔壁州县跟着一位女学究进修了几日。
前几日刚去,现在还没回呢。
月白自是不清楚那位名师是何人士又以何而名。这些事情,温钊仁从不告诉她,也不同她商量。不知是嫌弃她没心眼还是嫌她年龄太小。
月白倒觉得罢了,白得不少清净!
还是没心眼的好,不累不痛的,闯祸了顶多被骂几句,反正天塌下来有人撑着,多舒坦!
这是她现在的心境,虽自察到了一点点危机,但她还是心安理得地躺在她的舒适圈里自投猪食,混吃等死。
既然舒适圈那么舒服,为什么要出去呢?她想,如果滚出舒适圈了,那证明这个圈子肯定已经不舒适了啊。
假如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估计会被千刀万剐,油锅里复炸两遍的吧……月白思及此处,忍不住打了寒战,而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在舒适圈里混吃等死。
这家店探得不错,做的饭菜是又精致又好吃,就是新开的客源不多、急需宣传。想着想着,月白脑子冒出一个主意,可是格格不在祝陵,她只好又压了下来。
赵清欢在一侧撑到打嗝,被春樱揉着后腰顺气。而月白则乖乖在板凳上歇着,憋气自闭。
没办法,习惯致此,要是她在进食完毕之后立即走动或者大喘气抑或者吸到凉气,那么她就会不休不止地打嗝,直到肚子痛了才罢休,根本不管本人的心有多累。
“月白,我这就回了。正好从这去我姨母家接小妹。”
清欢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这一架势,也顺势将李春樱给带了起来。
“诶?不再歇歇嘛?你刚刚还道难受呢……”
月白也跟着站起来,大步前去追上快要出门的赵清欢。
“不用了,正好消消食嘛,”清欢一边说,一边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然后问一旁的春樱道:“你回吗?正好顺路我送你一段。”
没想到一般都会早早回家的李春樱今日却摇摇头,拒绝了清欢的邀请。月白心晓她窝着内火不舒服,便先送了清欢,自己拉着她再多逛一会。
店主瞧见三位姑娘这阵势,忙叫小二去送送她们。于是乎,小二眼疾手快,拿着手巾忙替姑娘们开展了门、掀了帘,将她们送了出去。
清欢因有事先走一步,留月白几人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料一会儿的功夫,清欢身边的丫鬟便气喘吁吁地跑来要来递今日的花销。
月白笑了,忙叫苏梅接下,嘱咐她好生回去便是。一侧的春樱也顺势让丫鬟将铜钱拿出来交了她的花销。
两位姑娘相视而笑,嘻嘻哈哈地沿着东洛巷子继续走着。
李家的商铺在芝兰大街,但宅邸却在祝陵的南边偏西;赵府离衙门、兵营近,在西边,靠近城郊;而温府比赵府稍南,在祝陵司马府的东边。
“你干嘛给我那么早,反正还有好一段路呢。再说你今日出来的急,可以先缓着嘛。”
月白原本想问她今日何如,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下了。她怕春樱不喜,也怕春樱不想同自己分享心事。
“知你贪财,便提前赋税了!”李春樱却转眸一笑,打趣她道。
这么个样子,两人便一直扯东扯西地走到了巷子口,往南再转个巷子,之后便是各奔东西了。
“今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感觉你很不舒服的样子。”月白还是没压住,问了。
“嗯。可是也没什么事,就是烦了,便出来同你们透透气。”李春樱慢慢敛起笑容,只握了月白的手,沿着路往前面走着。
月白侧脸瞄了她几眼,瞧她小嘴紧闭、双眸半垂、不想聊心事的样子只好作罢。
“春樱你呢……总是这样,总是道无事,哪怕明明有事也要道无事。我不是生气你不说,而是关心罢了。我晓得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心事。但心事过多,总要压抑的,还是发泄出来的好。”
月白说着,也将视线从李春樱的脸上挪了回来,继续看路。
许是年关将近,街道两旁都挂起了红彤彤的大灯笼,印得每个人的脸色也都是红彤彤的,很是喜庆。
渐渐地,便走到了巷尾的贞节牌坊处。这还是十几年前圣上颁给阮陈氏,一位早年为国捐躯的状元郎的妻子。
那位状元郎家境清寒,三代为农,祖上只有他这一辈当了官、光宗耀了祖,结果好日子没多享便尽了命数。阮陈氏膝下无子,只有大伯家几个月的遗腹子。陈氏的舅舅不同意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将她接了回去,可她不愿改嫁,愣是从舅舅家跑出来,回婆家将阮家唯一的香火抚养长大。
现下这位孩子也是正值青春的年纪了吧,十三四岁的年纪,可月白从未见过他,只听说他年少聪颖又好学上进,打五岁起阮陈氏便带着他四处求学,貌似现在就读于云起书院,已是太三的级别,深受诸位老学究的喜爱。
唉,总归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月白打小也常常被大夫人以阮家小儿的优秀案例说教、比较,让她叫苦不迭。像这种人,学不仅是为己,自然拼了命地上进嘛!她一肚子苦水,自然对这个阮家小儿提不起喜欢来!
走过贞节牌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春樱却打破宁静说了话。
“我……不是藏着掖着不说,而是觉得说出来无用。”
这让月白心里徒生自责起来,张口却道不出话。
“你要是不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个,原你们也是为我考量,估计也心累的很。但月白,你觉得说出来没用的话,还有必要说吗?”李春樱停下脚步,问她。
月白猛地瞧向她,望着她峨眉杏眼失了神。
“诶?但……总比憋在心里难受的好。既当了朋友,便是要分享快乐、承担痛苦的,一个人全受着那就太苦了!”
春樱没回话,只静静地牵她的手走着。等到了巷子口,两人欲分别之时,春樱才说了一句:“今儿个晚上,我去你家,先不回了。白华,你去李府报个信吧。”
月白一下子慌了神,忙叫住回去报信的白华,又问了一遍春樱。
“你真打算留宿我家?”
“嗯当然啊,我都说了的,你不会不愿意吧?”
“这……当然不会。但让白华留下,我派苏梅去吧,好说些话。”
月白思忖道,见春樱晃了一下点点头,便将苏梅派了过去。
“那说好了的,今晚我跟你住!”
今夜的李春樱可是耍足了平日里不见的小性子。
“嗯?啥时候说好的?”月白问。
“刚刚啊!”春樱答,而后又说道:“去你家当然要跟你住咯,不然我才不要留宿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