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了摊,吃过晚饭,各人都洗漱完毕回房之后,步儒施施然来的姜仪房间。
他们两人的房间都在房屋的东厢,步儒睡上厅东厢,姜仪睡下厅东厢,所以走动很方便。
步儒只要在镇上过夜,都会和姜仪一起读书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娘子,这是我修改过的文章。”
姜仪捧出一碗切开的蒸熟,散发出香甜味道的栗子放到他面前,自己拿起文章认真看了起来。
这次修改,果然好了很多。
但是在姜仪看来,还是有不足之处。
赵夫子的水平是有,但也是有限,比起多了几百年的储备知识,眼界更加开阔的姜仪,还是有些差别的。
她的学识就算在前世,也是社会中比较拔萃的存在,所以她能发现更多的问题。
“相公,这句‘出恶者便收获恶,出善者便收获善’是什么意思?”
步儒得意的道;“夫子说我这句是全文中最好的地方,意思就是你对别人用出恶意,别人也对你恶意,用出善意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善。”
“这样啊,相公好聪明啊,能想出这么有哲学的话,不过我觉得用这个‘出’字不太好。”姜仪先是表扬了他两句,再委婉的指出不足之处。
“嘻嘻,那你觉得用什么字好?”步儒剥了个栗子放入她口中,心中暗想;娘子是想外行指导老师傅啊。
她假装想了想,道;“你觉得用施展的‘施’怎么样?昨天我不是读到‘与所不欲勿施于人’吗?我觉得这个‘施’字比较好啊,因为你告诉过我,施有给予的意思,把善恶给予别人,把善恶出别人,那一句比较好?”
步儒愣了一下,觉得有道理。
“我觉得这样改比较好;‘施恶者人皆恶之,行善者人皆善之’”你看看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哎呀,这样一改,感觉的确不一样了呢?”步儒手中的栗子掉落在地;“娘子你好聪明啊。”
最近姜仪也开始看四书五经了,步儒心里潜意识觉得能看四书五经了,有这点文采也能理解。所以心中不疑有他,只是觉得娘子这人真的很了不起。
她不但持家厉害,经商厉害,如果认真读书,肯定也比自己厉害很多吧?陷入对自己小娘子的崇拜的步儒,机械般的拿起个没剥的栗子塞入嘴里咀嚼时想到。
…………
一轮夕阳挂在山岗的树梢上,散发着余威,不过天气却很凉爽。
数片枫叶落在横跨小河的桥上,桥下的河水轻轻浅浅的。
路边的野草没那么青翠欲滴了,开始泛黄。
一个青年嘴里叼着根草,手里拿着根树枝,悠闲的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他旁边是个挺拔的少年,虽然身穿短靠粗布衣服,却显得颇有英气,稚嫩的脸庞也有些大人才有的神色,此时正认真赶着一辆载满货物的牛车。
牛车后面,施施然跟着几个货主。
“你看那步修,哪里像赶车的样子,下午刚刚到镇上就去玩钱了,此时多人要运货的时候,还没回来,搞得我们车都装不下。”叼着草的青年此时讥笑的说了句话。
赶车的少年专注的看着前面,面无表情的道;“很多人和我说;如果我们车满了,那宁愿自己担也不愿请他的车。”
青年咧嘴一笑,嘴里的草根掉了,他浑不在意的笑着说;“肯定啦,不好说话,又不愿帮人上下货,有次把人家一个大水缸打破了,都没赔给人家。”
少年也笑了。
过了片刻,他又说;“大马哥,我觉得我们可以分开跑了。”
这个青年自然是大马哥,他此时啊了一声,立刻扭头看着少年;“你也有这个想法啊?哈哈哈,真是英雄什么同?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呢。”
“哦?!”
这个带着怀疑的哦字,是表示你既然早就想到,怎么没听你提出来?
这少年就是最近和大马哥形影不离的陈治。
大马哥道;“不过我觉得儒哥儿可能不愿意,毕竟我们多一辆车,抢了他哥哥的生意……”
说到这里挥了挥拳头,气咻咻的道;“说起来,还是步修先来抢生意的。”
陈治轻叹一口气;“唉,不过儒哥儿是个实诚人,我也觉得他会反对。”
两人沉寂了一会,经过几个村子,帮客人下了货。
快到村子口的时候,大马哥忽然一拍自己的大腿,眼中瞬间闪起光芒,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开辟其他的路线……”
“其他的路线?”
“对啊,镇子向南有条路也很好走,一直通到十五里外的李家庄,沿途也有几个别的村子。”
想了想又说;“还有向北,可以去到老虎坳,哪里附近有几个比较大的山村,全程二十八里,路况也很好。”
陈治闻言眼睛一亮。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那我这几天也和夫人聊聊。”
大马哥随即担忧的道;“分开走了,人手怎么解决?”
陈治略微一想,便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一人走一条新路线,至于这条路,可以交给步键大哥啊,上次他和我们一起去镇上时聊天,不是表示过也想跟我们来赶车吗?”
“对哦,步键是东家的堂兄,而且为人憨厚老实,这人选极好。”
两人聊着聊着到了家,大马哥帮忙下了货,还帮一个同村的老人家把一袋米糠送回家。
陈治解开车架,把牛赶回牛棚,然后喂草料和清水。
照料完牛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步水贵夫妇也准备好了晚饭。
如今他们都在店里开饭,吃过晚饭才一家三口回村里休息。
今晚,步儒又不在家里,吃过饭后,陈治和步佑一起读了会书。
送走三人后,他洗完澡,独自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一个人的夜晚总是很无聊,陈治躺在床上,眼睛愣愣的看着窗棂照射的月光,听着窗外秋虫鸣叫。
以前和臻哥儿一起睡的日子,真开心啊,每晚都有说不完的话,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陈治想起那个坚毅而开朗的伙伴,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