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一点都不惧步水贵,继续大声不依不饶道;“多大点事?他今日敢来家里偷姜,下次就敢来家里偷金……”
“不就是一点姜么?以后我十倍还你。”步儒涨红着脸道。
“十倍还我?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十倍还我……”
“别吵了,听到没有?”步水贵铁青着脸厉喝一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大嫂白了步儒一眼,不再说话。
步儒擦了擦稚嫩脸庞上的眼泪,咬了咬嘴唇,转身对爹娘哽咽的道;“娘,大哥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分家就分家,一亩水田都不给我,就一间破房子和几百钱,为什么啊?”
他的父母两人两人板着脸没说话。
戚氏冷笑道;“为什么?刚刚不是说了吗?爹娘生了三个儿子,最没用的就是你,十五六岁了什么都不会做,吃老子娘的用老子娘的,你对家里有什么贡献?”
她微胖的身子继续跨前一步,继续咄咄逼人的道:“你自小体弱多病,用了家里多少钱?爹娘能把你养大,还供你读了两年书,给你娶了媳妇,分了家产已经很对得住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再说给你田你会种吗?”
步儒哑口无言,他的确从小体弱多病,直到十多岁身子才稍微好点,所以不像别的农村小孩,从小就开始帮家里做家务农活。
“田给你就糟蹋了!”步水贵也接了句话,顿了顿继续说;“再说这屋旁边的水田也有一亩多,土地也有四五亩,屋后的山林都给你了。”
步儒别过头,就算他从小体弱多病,一些好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屋子外面的以其说是水田,不如说是池子,一到春天就泡水,什么农作物都种不了。
池子边四五亩的黄泥地贫瘠,甚至有些倾斜,也种不了什么农作物。
至于背后的山林就更别说了,就是一个方圆不足一里的小土坡,除了一堆竹子,碗口大的树都没几颗,全部是小灌木和杂草。
步水贵见到二儿子不服的脸色,却也没去理他,斜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闭着眼的姜仪,更没什么表示。
“好了,回去吧。”说着率先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又道;“别整天每天捧着本,就你还能考秀才?别痴心妄想了,不去做能有吃的吗?”
毕竟是一家之主,步水贵在家里还是有点威信的,刘氏跟着他也出了门。
戚氏冷哼一声,暼了一眼灶头,抓起一把干柴提了就走,剩下一小把拆开的没拿。
步儒见他们都离开,犹如抽去了力气一般,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以其说这是一张椅子,不如说着是破木架子,他这么瘦弱的人坐上去,都支支作响。
“咦,春芽,你醒了?太好了。”发了一会呆,他忽然发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刚刚还神态失落的少年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床上的姜仪默然无语。
刚刚吵架的一幕,她全看在眼里,还趁机打量了一下自己像鸟爪的手,然后接收到本体原宿主一些稀少残缺的信息,这个时候她才确定,自己穿越了,穿越到这个叫姜春芽的女孩身上。
作为一个21世纪知识女性,她从来不相信穿越一事,认为这是极其荒谬怪诞的。
现在,这荒谬怪诞的事,就真真切切发生了在她身上。
她只能呵呵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开眼啊。”步儒消瘦稚嫩的脸庞,此时却流露出沧桑的情感,不知蕴藏多少悲与喜。
家人的所作所为,唯一相依的人差点离去,让这个少年经历了人世间的冷暖和生死。
姜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此时的丈夫步儒,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在前世,就是个初中生,最多高一,正是个泡妞打架玩游戏的年龄。
而她的前身姜春芽是四五里外的姜家村人,去年春,父亲被抓去劳役就没回来,母亲悲愤交加,病倒了,结果没熬过冬天就去了。
丢下她和小两岁的弟弟姜臻相依为命,同族的堂叔见两小孩好欺负,于是便说姜春芽是女孩子,应尽早出嫁,就把她直接卖到步家,给体弱多病的二儿子做了媳妇,收了一笔彩礼钱。
然后把弟弟姜臻接到他家,名义上是帮忙照顾弟弟,实际上是打三四亩水田的主意。
当时的姜仪和弟弟姜臻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反抗,就这样懵懵懂懂接受了安排。
这步家在村里也算小有家财,步水贵有三个儿子,步儒是老二。
这边的乡下,一般爹宠大儿,因为大儿是继承家财的,老了基本上都跟大儿过。
而做娘的一般都宠小儿,因为这是是心尖肉。
步儒恰好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二儿子,加上自小体弱多病,很多家务不会做,在乡下来说,就如同养了个废人,自然更不受待见。
姜仪看着眼前这个小相公的眼神,想说话,张了张口,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步儒连忙俯下身子,用手遮住她的嘴;“别说话,你正虚着呢,需好好养着。”
“我去给你煮些吃的。”他转过身子,在眼部擦了擦残余的泪,咧嘴一笑,抬脚出了房门。
一会,拿了个铁釜进来,在床尾角落里打开个有些破旧的缸,用竹子做的米筒舀了一些黄澄澄的粉末状东西出来。
这是糠,稻米脱壳后剩下的一层外壳,是可以食用的,但是非常粗糙难以下咽,据说没煮透的吞咽时候有可能会割伤喉咙。
姜仪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但是从来没吃过这东西,据前世的爷爷说他还小的时候经常吃。
步儒神色有些犹豫,想了想把糠倒了回去,去打开另一个小一些但很完整的瓦缸,在里面淘了大半米筒的米出来,大概有半斤。
“你身体虚,我们煮米粥吃。”他站起来时笑笑,对床上的人说。
姜仪看着他,勉力露出一个笑容。
她现在浑身没劲,全身都很冷,却并没有觉得肚子饿,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了。
步儒洗了一次米,小心翼翼的,生怕一粒米跑掉似的,然后不愿再洗第二次,接着把釜挂起来,下面开始烧火。
大部分烟雾排出室内,但屋内还是有些烟缭绕开来,并带来了一丝暖意,这是人间的烟火气啊,让人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