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鄞晨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同他道谢,自顾夹了一小截雍菜送往口里,却莫名感受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不觉抬头看向他,疑惑道,“不吃吗?”
祁官仪低下头,忙拾起筷子夹了一只水晶素饺,瞧着那冒着热气的鸡汤,“鸡汤热着吃好些,你尝尝?”
对于沐鄞晨,他是愧疚的。
那些人打得他昏迷,小尚悄声将他带走,后面发生的什么一概不知,等醒来才知她出了事,可恨小尚说他木头恼,不懂得人情世故,可他却觉得他才应是不懂得那一个。
本想去沐府看望,却被祖母以他未好为由锁在了房门哪也去不得,今日好些才得以出来,没想成竟碰到了。
“这鸡汤味道很好。”沐鄞晨颔首,随即道,“给你盛一碗尝尝?”
沐鄞晨从前就总喜欢给陆依蓓夹菜,因是家里的独女,她总希望有个妹妹弟弟,陆依蓓虽同她一般大,却小她几个月,性子也是冲爱挑食,却胜在真性情,不做作,是以她也便多照顾她,逐渐成了习惯。
因此嘴上虽是问着,手上便自觉给祁官仪盛了一碗。
沐鄞晨看着祁官仪,他虽是男子,却比她还孱弱,肤色白得不真,想来是身上有什么病,这一碗鸡汤滋补,增添几分暖意。
祁官仪却是受宠若惊,看看也不过只剩下一碗,沐鄞晨又吃得欢,便说留着给她喝。
“你只管喝,汤多的是,不必顾及我。”沐鄞晨摇摇头,拾起细瓷调羹喝起菜粥来。
一顿饭下来,天也暗了,祁官仪想送沐鄞晨回去,却被婉拒了,理由是不妥。
祁官仪愣了下,却是明白了。
他只得目送着她远去,直到她的身形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夜正深,月色薄白。
沐鄞晨走在街上,夜晚的风吹的凉薄,她不觉打了个喷嚏,却在睁开眼的下一瞬,却如何也移不开视线。
只瞧着那年轻男子笑的春风得意,大手搭上老鸨的肩膀,一脸色相。
就在这时,她的心里蓦地难受起来。
沐鄞晨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张脸,她脑海里已看过无数次,就是化了灰,她也能保证一定能认得出来。远处的人,明明记忆里是个翩翩公子,可如今见了,不觉原身瞎了眼。
她僵在了原地,额上细汗频频,只因她在受着原身的情绪波动,一动也不动,心底下却在轻颤。
曾几何时,她的这颗心正为他跳动——
怔仲间,年轻男子已被藏香阁的姑娘迎了进去,沐鄞晨的目光却依旧凝在那门上,反反复复挣扎着挪不了。
记忆中那年,原身十二岁,武曌渊十八岁。
也是这一年,原身央着爹去求得皇帝赐婚,那时的少年温柔体贴,对她好不像样,她以为这是她未来的如意郎君。再后来,结识了江可儿,他们一起结伴而行,她所有的事,包括武曌渊的事,事无巨细都与她说,她听江可儿的意见,总能讨来武曌渊的欢心。
但好景不长,武曌渊逐渐厌恶她。
她便每日寻得江可儿出谋划策,期以得来他的目光。
可往往做不了多少,他见一次便一次言语轻贱,陆家的五小姐推她入湖,他却站在旁边漠然处之。
原身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了……
沐鄞晨遥遥望着头顶上的那轮明月,眼前却走马观花般浮现出许多往事,逼得她不得不闭上眼低下头去。
喉间一阵腥甜。
既是这般痛苦,为何还要赶着上去?
沐鄞晨暗暗叹了口气,将血暗自咽下,方才抬眼望向那歌舞升平的地方,眸色晦暗。
……
过得片刻,藏香阁门前出现一位锦衣少年。
门前两个女子,身姿妖娆,正花枝乱颤的招呼来往贵客。
“呦,公子,我瞧你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吧?”见少年的衣着,李妈妈的眸子一亮,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去。
沐鄞晨点点头,强装镇定的从怀里掏出一袋银两扔了过去,“听闻你们这的曲儿不错,便过来听上一听,开开眼。”
李妈妈垫着银两,忙招呼着人来为沐鄞晨开路。
沐鄞晨眼瞧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连两颊上都增添了些许红润,便知她是乐开了花,一时竟也唏嘘起来,遂随着人进了藏香阁。
歌舞升平,余烟缭绕,似梦非梦,颇有仙境的感觉。
沐鄞晨越发唏嘘。
进了雅间,那领路的妖娆女子忽然道:“公子可要作陪?”
沐鄞晨微怔,忙摇头。
那女子失落的垂眸,却也没再叨扰,只是一步三回头,她下意识关上了门。
等着脚步声渐远,过得半响,这才小心开门,四顾无人后,便出门去寻武曌渊的屋子。
摸寻了良久,她终于找到了房间。
她方在门外来回走动,却没见得有人出面阻止,一国太子竟没护卫跟从,委实说不过去,不过如何与她没什么关系。
房内动静声不时传来,沐鄞晨的脸红透半边。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眸望了眼房门,又很快的的回了雅间。
她招了个姑娘在她耳边吩咐,那姑娘一脸娇羞随即目光扫了眼她胯下,意味深长的扬长而去。
一刻钟后,她缓缓来到武曌渊的房门外。
到底了解他来此,身边不会安排人,她也就没那么大的顾虑,试探了几下便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眼瞧着幔帐垂下,呼吸均匀,可见睡得极其香甜。
走至香炉旁,她拿着香料快速的放进去点燃,霎时间,一股迷香四溢,余烟缭绕,她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盖上盖子,很快出了房门。
回了雅间,她叫了几个姑娘陪同,喝了几壶花茶,算了算时间,便出了藏香阁。
夜色如泼墨。
沐鄞晨乘着冷风,缓缓走着,途径昏暗的巷口,便听得刀剑碰撞的声音,蓦地往里望去,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向她跑来,后面则跟着三五个蒙着面的黑色紧身衣人。
沐鄞晨瞪大了眼睛,拉着那个孩子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