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官仪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感想。
传言沐鄞晨嚣张跋扈,可那到底是传言,未必可信。这么一个岁月静好的女子,被世人恶语相加,心里该是多么苦楚……
祁婉儿见他望着沐鄞晨离去的方向,而今眼神都不曾离去,细细望去,那里面满含着心疼,简直快溢出来了。
何时见这个木头脑大哥这么关心一个女子?
祁婉儿的心思转了转,大哥如今弱冠,同龄的男子早已是妻妾成群,就是妻没有,妾也一串了。可他房里连半个通房丫头也无。前阵子祖母派去几个通房丫头,他便几个如数还回去,气得祖母差点西去。
而今祖母病的厉害,一颗心就盼着大哥娶妻生子,享子孙福,可大哥死活不愿娶,说是缘分未到,尚未遇到心仪的女子。
自然,这理由她和祖母皆是不信的。可也强不过大哥,一稍念着婚事紧了,他便拖上了二哥,两人是双生,前后岁数不过一盏茶的时候。
祁婉儿却知道,二哥比大哥还要令人头疼。
身在将门家,身上自有股正气凛然,他那二哥最是见不得以大欺小,权势压人,每每出去瞧见便会收拾一番,成日里东跑西跑,这管管那管管,是以姑娘家都怕他,担心日后嫁给他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愁啊!
沐鄞晨出来,见他们还在原地,瞧着看诊的人不多,但抓药的地方却是排了很多人,于是问出了声:“是在等着抓药吗?”
祁官仪回过神来,点点头,目光触及她手上一摞的药后,想说她兴许是被大夫骗了,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说是好好养伤。
祁婉儿恨铁不成钢,可却也知道大哥顾及姑娘的颜面,但她有心想将两人凑在一起,遂牵了沐鄞晨的手,轻笑道:“二小姐不曾来过将军府,哪天得了空,我带你去逛逛吧,总比一个人在府里强的好!”
沐鄞晨愣了愣,随即笑道,“那敢情好,我往前就想着将军府里会是什么样。”
祁婉儿嘿嘿一笑,扬了扬眉眼,“保准你眼前一亮!”
沐鄞晨听着,不自觉笑出了声,同她又多说了几句话,便提着药出了医馆。
回程的途中,沐鄞晨又遇见那只黑猫,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心底下有意将它带回去,可刚一抬脚,那只猫便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又逃了去。
她暗叹口气,想着一会如何回去交代。
天光浮沉。
沐鄞晨望去,心底突然咯噔一下,想着不要下雨才好。可话音刚落,下起了瓢泼大雨,哗啦啦将她淋成了落汤鸡。
沐鄞晨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运气背,见着附近无人也就尽情的宣泄情绪,好一会儿才心情舒畅,蓦地听到身后一声轻笑:“骂够了?”
沐鄞晨猛的回头,青衫折扇的男子站立在她的身前,手里一把油纸伞撑在两人之间。
她后知后觉,不觉有些羞赧。
“大哥……”
“还晓得骂人,中气不错。”祁官仪用扇子轻点了她的头。
沐鄞晨尴尬的低头笑了笑,却见得他怀里鼓得不像样,还露出灰绿色一角,隐约能嗅到淡淡的清香,她眨了眨眼睛,指着问:“那是什么?”
祁官仪哭笑不得,他的这个妹妹不赶着回去换衣服,竟还有旁的心思问他怀里是什么东西。
看着她冷得发颤的身子,沐瑾书弹了下她的脑袋,“回去说。”
他从玉王府回去,方才靠近府门便听得门卫说小姐不见了,脚一收就出去寻,不多时便见她一瘸一拐的往药师堂去。想必是爬院墙摔了下去。
一路跟着,沐瑾书便想看她到底如何回去,一面也想叫她吃吃苦,长长记性。
他叹了口气,“上来,我背你回去。”
沐鄞晨闻言,却想起了原身幼年时的事来。她小的时候,他总喜欢背着她四处乱跑,四处玩乐。后来,她日渐长大,便不喜他再背她,怕人笑话,更怕他被其他姑娘嫌,世人诟病。
其实原身挺喜欢腻在沐瑾书身边,可却也知道男女有别,也怕武曌渊误会。
见她没动,沐瑾书背过身去催她上来,“不上来是想喝药了?”
沐鄞晨忍俊不禁,抱住他的脖子摇头道:“不喝药。”
“嗯,不喝药。”沐瑾书笑着用哄孩子的语气点头,背了她快步朝着沐府后门走去。
巷子安静祥和,雨声淅沥沥。
沐鄞晨靠在沐瑾书的背上,厚实而温暖。
她闭着双眼,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也曾这般背着她,虽则也是儿时的回忆,随着工作愈来愈忙,他与母亲愈发晚的回来,最后干脆不回来了,独留她一人很久很久……
鼻子愈发发起酸来,她憋着气,将头埋在了沐瑾书背上。
突然,背着她的沐瑾书脚步微顿,长长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拐过弯,漆黑的大门便近在跟前。
灯光喧嚣间,下人们瞧见大少爷和二小姐回来,赶忙跑去知会老爷夫人,青儿得了消息匆匆朝他们走来,瞧见大少爷背着小姐,登时吓了一大跳。
沐鄞晨从沐瑾书背上下来,靠在了青儿身上。
沐瑾书将伞打开,吩咐道:“晨儿的脚伤了,你便扶着她进去,顺便给她换身干的衣裳。我去厨房叫人做些姜汤来。”
青儿连连点头,扶着沐鄞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