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敲钟多在早晚,为何午间听到鸣钟霜家众人已是顾不得深究,霜听南赶的火急火燎,好像钟声是什么召唤一般,几个闪身便将众人抛在身后。只是远远留下一句:“等到了地方各自逛去便是,不用寻我。”
因为并不是初一、十五这样进香者众多的日子,东林寺前的长石阶上,看不到什么人。霜听南走上一半,稍微顺了顺气息,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衣着,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慢慢拾级而上。刚刚到寺门前,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向霜听南一礼,道:“施主里面请。”
霜听南有些诧异,也对小沙弥行了一礼道:“小师傅,你认识我吗?是不是接错人了?我是第一次来。”小沙弥很认真地摇摇头道:“不会错。住持师傅说,让我现在出门,若遇到有人,就是我要接的施主。”霜听南更疑惑了,道:“那接我去哪里?”小沙弥道:“就是陪施主逛逛,若是施主有什么要问的,只管回答就是。”
霜听南知道,多的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稍后去拜会主持便是。所幸放开胸怀,在寺中游览起来。
早年她到庐山,只是走马观花,此时的东林寺远没有那时候规模宏大,但是红墙黄瓦,石碑上苍苔斑斑,寺中古木参天,毕竟是东晋时期就建造的寺院,又是净土宗的发祥地。倒是别有一番悠远古拙的味道。
寺中简直古迹处处,名人遗迹也很多,小沙弥语声糯糯,难为他能记这么多事,讲的甚是清楚。当走到罗汉堂前时,霜听南便觉得渐渐平息的心绪,又有些悸动,当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缓步进入堂中。
东林寺的五百罗汉,十分有名。据说,北宋开宝九年,开国元勋曹翰下江州,调发巨舰十余艘,尽载金帛,才将东林寺五百罗汉置其上,运送过来。之前霜听南对这些事并不如何上心,因此,也不记得当年看过之后是什么感受,但是这次进到殿中,只觉得一阵目眩,甚至罗汉什么衣着,什么神情也没有看清楚,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铺天盖地的掌印呼啸而来,几欲要将她冲倒!
霜听南赶紧双手结印,沟通自然之力,这才勉强立定。小沙弥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听霜听南自己喃喃自语道:“这些手印,这些手印……”便以为她想了解一些佛家手印的事,当下细声细气讲解起来:“这是无畏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大慈大悲,无所畏怖……这是禅定印……”
小沙弥讲解了一阵,一回头却见霜听南双目微闭,五心向上,盘腿坐于蒲团之上,竟像是瞬间入定的样子,心中诧异,但随即又释然道:“施主真是与我佛有大机缘。”当下便悄悄退出罗汉殿,噔噔噔跑去向住持复命。
不一刻来了三四个年轻僧人,在罗汉堂中角落点起一炉檀香,客气地将正在游览的两位旅人请了出来,然后就关上了殿门。
霜子羡等霜家众人此时正逛到莲池。霜晁云博览群书,自是对东林寺中种种典故颇为熟稔,只是之前也并未亲身来逛过,是以此刻有些兴奋,娓娓道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正说着,远处脚步声响跑来一个小沙弥,向众人合十一礼,并描述了一番霜听南的外貌,随后问道:“不知这位施主可是众位的朋友。”霜子羡见他口齿伶俐,模样清秀,先就喜欢了几分,和蔼道:“正是。是有什么事吗?”小沙弥道:“这位施主,此前在我寺游览,到罗汉堂时,心有所感,已是入定潜修了。住持师傅怕扰他清修,已经请回了去那边游览的施主,关了殿门,并让我嘱咐诸位施主,这是难得的机缘,还请稍等一二,逛累了可以到后院,用些素斋茶点,若是想要住下,可以告诉知客僧,寺中也有清净的厢房。”
霜家众人闻言十分愕然,还待再问,小沙弥却又行了一礼,噔噔噔跑走了。
……
霜听南此时在罗汉堂,看似平静打坐,实则识海之内天翻地覆,那五百罗汉所结手印各异,纷沓至来,如有实质,若不是前段时间一直在水中苦修强健了精神之力,此刻她已是晕了过去。
体内精神力小球和自然之力都是急速运转,她暗道总是任凭手印这样攻击,始终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看看这罗汉堂到底有什么玄妙。但究竟该如何出手呢。
霜听南经过一段时间的感受与观察,已然料到,这些手印其实并不是真实的攻击,大约是在什么契机之下,由先贤留在这五百罗汉中的一些意念,这样的手法,肯定是精神力极之强大的人才能做到,所以也必须是同样具有精神异力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么留下意念的人,究竟希望自己感受一些什么呢?
当下她便深吸一口气,让精神力小球紧紧守住眉心方寸之地,然后立起,一边稳住身体,一边细细观察那些手印,发现手印虽然扑来的速度极快,但是也有先后之分,而且过一段时间,手印就会重复一次,如此不断循环,霜听南暗道,莫非是要我学习这些手印吗?
于是她便试着模仿那些手印,这一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这些手印,并不是胡乱扑过来,实则或两个,或三个为一组,当霜听南跟随这些手印的时候,每一组都会让体内的自然之力发生变化,有些手印引导出特别清凉的自然力,霜听南直觉那是植物的力量,有些特别澎湃,那像是水的力量,有些特别火热,那定然就是太阳之力了……
在手印的帮助下,霜听南对自然之力的认识在飞一般的增长着,而当几个不断循环的手印被霜听南记住之后,一组新的掌印便会纷沓至来……
学习就在这样的循环之中进行着,每次涌入体内的自然之力各不相同,与过去比较更加纯粹,也更加庞大。幸亏这段时间霜听南一直使用洗髓丸强健筋脉,又在牵丝回雪步的帮助下将筋脉拓宽,不然这次来自自然之力的考验是万万坚持不下来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不止额头上是汗,就连后背都已湿透,霜听南觉得两腿就像灌了铅那么沉重,手印愈加繁复,再这样下去,不等学完,怕是要先废了这双腿。想到这里,霜听南不自觉地走起了牵丝回雪步。
精神力分心多用的技巧,霜听南已是比较熟练,此刻在能量缝隙里穿梭,不但丝毫不影响她对于手印的学习,甚至在当中产生了新的领悟,例如六十步之后有些痛苦无比的转折,若是暗捏一个召唤自然之风的手印,再配合能量缝隙,则身体会被托起三寸,就是这三寸的变化,原本不可能的动作就能轻易做到。
而随着越来越多手印的学习,霜听南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有关能量缝隙的秘密。那就是当召唤不同自然之力时,能够看到不同属性的能量缝隙。这意味着,牵丝回雪步在不同环境就能有不同变化。
例如在沙漠,自然是风力和太阳之力更有帮助,在森林自然需要植物之力,而凭借内呼吸之法,甚至可以借助水之力,在水中施展牵丝回雪步,这样配合适当的武器,简直是无敌的存在啊!
霜听南心中在呐喊着,浑身被燃起熊熊斗志,完全不觉得时间的流逝。
……
罗汉堂中的人,倒是不知时日过,但堂外的霜家众人可有些着急起来,她们已经逛完了东林寺,又去见了住持大师,大师并未出来见客,只说小友与东林有缘,至于什么缘法,稍后自有分晓。几人只得放下心事,又出寺逛了逛庐山其他景致,掌灯时分回转来,霜听南仍未出来。只得在东林寺用了斋饭。
眼看是走不了了,知客僧便给众人安排了厢房。期间几人也曾数次去到罗汉堂张望,在堂内长明灯微弱的光线下,霜听南的影子被映照在门窗上,牵丝回雪步走的飞快。有时候她犹如仙鹤腾空,有时如弱柳扶风,有时甚者只是一道残影。
见她无恙,只是练功,众人也不敢打扰。就这么来来回回几趟,霜子羡看这样也不是事儿,便提出大家先回房,派出值夜的人为她护法即可。霜子羡自愿承担了上半夜,等下半夜就换霜晁云来。至于几个丫头小厮,来了,真有事大约也帮不上忙,不如让他们好好休息,等回程时还可以照顾听南。
计议已定,各人自去休息不提。然后就在寅时初刻,霜子羡与霜晁云交班的时候异变突起。
起先,只是堂中长明灯忽然明灭不定起来,接着门窗都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由于夜里十分安静,院中的霜家二人很快就听到了这异常的声音。
两人赶紧向罗汉堂跑去,但是就在快要接近罗汉堂的时候,却像是有一层无形气墙阻挡似的,将迅速奔近的二人,很轻柔地挡了一挡。两人刷一下脸色就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