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知道了霜听南遇袭的事,也可能是四爷不耐等待,总之这次他是直接派了车过来接人。尽管如此,霜子羡还是不放心,又派了霜家一辆车跟着,自己则和霜听南一起上车,送她过府去。
刚到府门口胡同,就因为好几辆大车帮四爷府里搬东西堵了路,只得下车步行。只见一个个大箱笼从角门搬出来,好似十分沉重,得三四个仆役一起抬。一辆很快装满,立刻又换一辆上前。人来人往,十分忙碌,却也听不到一句多余的说话。
霜子羡一路走进去,用心打量每个人,直到确定都是普通仆役这才放松了些紧皱的眉头。霜听南知道他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所以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三哥放心,没事的。都到这儿了,但芒教妖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四爷府门前撒野!”霜子羡闻言,只是默不作声。霜听南只得道:“实在不行,你和我一同进去吧?”霜子羡眼睛唰就亮了。
看他那样子,霜听南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于是走到角门,将自己的拜帖递了进去,并说明是两人一同拜访四爷。
门房小厮是认得二人的,笑着接了一溜烟小跑送进去,不一会儿府里管家亲自出来,迎了二人进去。
两人跟着管家一路疾行来到四爷书房,他正站在案前练字。见二人进来,将笔搁下,受了二人的礼。霜听南趁机偷瞄了一眼书案,心中一叹,果然非常一般……
三人坐下,立刻有人上茶,略叙了些别来情由,霜子羡便道:“此次行军,四爷准备的可真够充分的,我们头先马车到了巷口都进不来了。”四爷闻言笑了笑,对他话中调侃之意只当没听见,淡淡道:“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都是罗娑坨利的。”
霜听南闻言一愕,硬邦邦地道:“他要回去了吗?可这样一来,但芒教的线索就更少了。”
出了太子中蛊一事,明知道罗娑坨利和但芒教颇有渊源,四爷依然代之以上宾,霜听南本就有些不舒服。如今更是敲锣打鼓,这样成船的礼物送着让他毫发未损地回得冷国,难道连自家皇兄的仇都能放到一边吗?
四爷轻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但芒教和你们霜家之间的恩怨,这也是我今天要找你……们过来的原因之一。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将此事轻轻放过的人吗?既然要斩草又怎么能不除根?”说完,他喝了口茶,将罗娑坨利的事情说了说。
原来,罗娑坨利确实是得冷国皇族,属于得冷国伐丽流王朝嫡亲血脉,原本皇位应当由其父继承,但他最终在争夺战中败下阵来,自己的弟弟登了大宝。所幸他叔叔对这个侄子还算不错,从小悉心栽培,让他学习中华文化。
而他的父亲却在失去皇位之后转为沉迷访仙求道之事,在罗娑坨利七岁上就给他找了自己的方外至交好友云仙道人做师傅。
一开始,罗娑坨利跟着学了些强身健体的粗浅知识,还有些识草断虫的简单医理,谁知他在这些方面竟十分有天赋,那云仙道长便慢慢教他养毒制蛊,尤其在豢养和驱使蛊虫方面,他极是擅长。
霜听南静静听着,待四爷喝茶的间隙问道:“这云仙道长莫非和但芒教有什么关系。”
四爷点点头道:“正是,他其实就是但芒教教主。”
原来,但芒教因为行事诡异残酷,不为世俗所容,因此也只是在得冷国偏远地区的深山密林中暗暗发展,但到了这一代教主手上时,他因为天分极高,修为远超前人,很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因此便生出了壮大但芒教的野心。
他给自己起了个云仙道人的别号,将教中所作为未粉饰、美化,重新包装,并着力结交权贵,果然与罗娑坨利的父亲十分投缘,两人数十年来彼此依靠扶持,云仙给他们一家提供暗中的保护,并帮他铲除异己,而罗娑坨利家也给与云仙金钱扶持和政治保护,竟然就这么让但芒教壮大了起来。照目前的形势看,是想在下一代人将那皇位拿回来。而但芒教也想借势,谋求一个国教的地位。
话说到这份儿上,霜家二人也听出些意思,得冷国的形势关系到本朝南疆的安稳。近几年那边战事绵延,四爷大约是想趁乱埋下罗娑坨利这枚棋子,他从小学习中华文化,这段时间又与四爷推心置腹,大明若对其稍加扶持,登上大宝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作为回报,他自然也会和朝廷十分亲近。而有他的配合,朝廷想要拿捏但芒教,简直水到渠成。
当今圣上,本就对江湖势力诸多忌讳,更何况是一个胆大包天敢害太子的势力。抓几个京中的凶手不算什么,要得就是直捣黄龙,斩草除根。
霜听南想了想道:“坦白说,但芒教究竟与我霜家有何纠葛,我到现在还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那好像是两家创派之始就结下的仇怨。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看,他们是打定主意与我们不死不休。虽说霜家不愿过多牵涉朝廷之事,但在但芒教这件事上,四爷凡有需要我霜家的地方,我们必当尽力!”
霜听南脑子转的多快啊,看但芒教在应天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们必然势大,野心不小,都敢谋害天朝皇嗣,说明他们不会放过霜家之余,还有不小的政治图谋,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与朝廷合作才能最大程度降低自己这边会遇到的风险。论仇恨值,霜家绝对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但现在这么表态,相当于就是朝廷打冲锋,我来做帮手,上了朝廷的大船,自己也能少些风雨。
四爷自然也乐见霜家这么识时务。毕竟但芒教手法诡异,没有霜家这蛊毒大家的支持,确实也是诸多不便。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双方又说了一些合作的细节,但因这些都是北伐之后的事。于是很快又将视线转往了北伐中需要准备的事项。
此次,霜听南是以四爷随身护卫的身份与他一同负责大军后勤补给等事。虽说四爷也算久经沙场,但北伐毕竟不同于过去的地区匪患,或者和蒙人的局部冲突,加上又出了太子之事,皇帝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太过冒险。
此次皇上果然诏命永昌侯蓝玉为征虏大将军,另命延安侯唐胜宗、武定侯郭英为左右副将军,都督佥事耿忠、孙恪为左右参将,率军15万人北征北元。
在这些大将面前,四爷的位置不值一提,但霜听南知道,他是不会甘心的。他对战场有一种偏执般的狂热。这段时间应天的生活,让他压抑愤懑,好容易获准参与北伐,他一定急于借此证明自己。霜听南很乐意在这方面辅助他,原因很简单,他是未来天命所归之人,有命运的眷顾,凡事自然无往不利。就算为了霜家的未来,她也一定要帮助四爷得偿心愿。
毫无疑问,四爷也非常需要霜听南的能力,除了防备蛊毒的侵害之外,四爷非常看重霜听南的精神力,虽然他自己并不精通这些,但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所得,以及她与但芒教的几次交手来看,这个人才他必须要笼络住。
几人直说了一个多时辰,因着四爷后头还要见好几拨人。霜听南对于要准备的东西以及出发的细节大致了解之后,便辞了出来。
她对于野外生存之类技能是比较熟悉的,加上霜家众人帮忙,东西很快就收拾停当,主要是各种药物带的多些。这一路北上,霜家都已打点好沿路接应之人,霜听南又将各种暗记、暗语、霜家堂口分布熟悉了一下,到第三天上,天还没亮便由一辆油布黑顶小马车送到了军中。
只见营地中火把处处,成车成车的粮草、来来往往的军士、浓重的马粪与汗臭味将大军开拔前的气氛烘托的足足的。霜听南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营帐,就在四爷大帐的旁边,没想到的是四爷还安排了四个人专门照顾她的生活。
在殿前听皇帝致辞、将军训话,接着旌旗招展迈着整齐步伐出发那种场面,霜听南所属部队是看不到的。四爷则是要和大将军们一起从宫里听完训话,出了京才能过来汇合。
霜听南进帐之后,见自己提前送进来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没什么更多的事情,便盘膝坐到床上,闭目冥想,须臾之间,精神力便像一张大网般,撒了出去。
经过连日闭关,她自觉对于精神力的掌控又上一个台阶。过去,用精神力俯瞰周遭事物时,会有很多色彩不同的光芒辅助她辨别事物,通常是对活物更加敏感,而现在,识海中的世界则可以根据她自己的需求呈现出不同的场景,例如想看生物,还是如从前一般,会有彩色光影变化,但若是想看景物,又可以完全忽略到生物的光影影响,直接获得清晰的山川地理影像。她不由在心中感叹,当真如现代卫星一般。这样一来对她稍后寻找《达摩心经》自然是大大有利。
而此刻,当她漫无目的让精神力巡游军营之时,甚至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这人周身光影深浅判断其功力深浅。因为功力深浅不同,这人走路轻重,心跳缓急,呼吸频率都不尽相同。如此一来,到让她发现这营人马中高手着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