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听南快速地梳洗了一番,依旧做男装打扮,喜鹊选了顶金冠,她想了想,换成了竹簪和网巾。原本还想描个剑眉,她一并改了主意,反而用了一层茉莉细粉,在不擦胭脂的情况下,整个人瞧着就苍白了几分。
她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霜晁云交代喜鹊的话,听得出她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想把四爷先打发走。也会用自己的身体情况作托词,但是四爷可不是一位普通的王爷,他不让冰婳夫人传话,而是直接找到了这里——即便是在霜家内部都很隐秘的宅子。那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一边分析着眼前的局势,一边快速的穿戴好了,霜听南又在铜镜前照了照,这才向待客的花厅疾步去了。
果然此刻厅中对坐的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霜听南一进门,霜晁云就愕然地站了起来,连忙过来要扶她坐下,口里道:“你怎么就起来了?身上觉得如何?”显然已经不太想敷衍四爷了。霜家一贯不靠朝廷吃饭,这种时候的霜晁云,身上倒是多了些江湖儿女的洒脱和满不在乎。
四爷则是看到霜听南脸色后愕了一愕,像是终于确认霜晁云说的是实话的样子,神色复杂地看了霜晁云一眼。霜听南一瞧这情形,心中雪亮,知道霜晁云也是关心自己。所以她先与四爷见礼,之后对霜晁云道:“姐姐,我觉着好些了”说着咳了两声,却又捏捏霜晁云的手,向她使了个眼色,霜晁云这才面色稍霁。
霜听南在四爷旁边的椅子坐了,转身对霜晁云道:“姐姐,四爷既然肯来我们这里坐坐,就是没有把我们当外人,今天中午,姐姐安排几个拿手菜,希望四爷不要嫌弃。”霜晁云知道这她要单独和四爷说话,想了想,便点点头,带着下人一起走了。
四爷默默喝了两口茶,才目光灼灼望着霜听南道:“怎么一日不见,就病了?”霜听南敏感地觉察到四爷的不高兴是因为他以为,霜家觉得事情有些太大,想要抽身而退。
于是,她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身上一直有些旧伤,昨晚发作起来,把我姐姐吓着了。其实不妨事。”
“旧伤?”四爷眉头皱了起来“那……”
“您放心,我之前既然愿意将那件事说与您知道,那么也一定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临阵脱逃的小人。您既然这么快能在这里找到我,就说明您对霜家一直很留意,既然这样,您也应当知道,我们霜家也从来是言出必践的!”
四爷知道,自己今天这样,确实有些不合江湖规矩,但他自恃身份,又觉得江湖中事,波谲云诡,有什么样的变化,谁又说得清?因此,并不以为意,只是道:“今天着急找你,实在是怕时间耽搁了,让事情生变。”
霜听南也不是那拖泥带水的人,身子朝前探了探道:“可是发现了异常?”
四爷点了点头道:“太子妃在太子后脑的头皮上,腋窝和……会阴处……”说着又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这才接着道:“都发现了三颗品字形排列的小痣,每颗不过针尖大小,若不是得你示警,只怕就会忽略过去,毕竟人会生痣,实属寻常。但细查之下,这些痣,都是一红二黑,这也太过巧合了些。而且,从昨晚开始,太子不知怎的,便发起热来,太医说是受了风寒,热度也不高,只开了些疏散的药。但我害怕是与此事有关。这才等不及地来寻你。”
霜晁云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的边缘。“四爷的意思,这是要即刻进宫吗?”“不然呢?”霜听南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望着厅外花木扶疏,慢慢道:“从您刚刚说的情况来看,这些应当就是因为蛊毒才出现的症状。但蛊还并没有发作,我想,是那些人还没有施放引发蛊毒的东西。按照我上次听到的,他们应当是在明天动手。蛊毒不比寻常毒药,太子体内蛊虫若是养的时间不够,就算勉强驱动,也不会有他们想要的结果,太子有可能伤而不死。所以,我们还有些时间。我打算先去找找帮中长老,协商一下解蛊的法子,今天晚上再进宫,比较妥当。”
四爷闻言,似是轻轻松了口气,道:“蛊毒神秘莫测,这方面自然仰赖你们霜家,既然你准备需时,我便晚饭之后,派车来接你们?”
“这正是我想与四爷说的第二件事!”霜听南回身,一双宛如黑水银似的美眸直直地望进了四爷的眼中,四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但以他的城府,自然也不会叫霜听南看出来,他了然地牵了牵嘴角,道:“原来,还有条件?这也是应该的。你说吧,想要什么?”
霜听南依然望着四爷,微微一笑,这一下当真如冰山雪融,春蕾绽放,瞧得四爷又是一愕:“首先,我承诺四爷,太子的事情,我们霜家必定竭尽全力,事关江山社稷,黎民福祉,我霜家绝不可能敝帚自珍。”四爷点点头,霜听南接着道:“但若连我都解不开,那霜家也就没有第二人能做到。所以不管是这件事,还是以后四爷有什么其他事用得上我霜家,我希望四爷就只和我一人说,也就是说,朝廷里的事,霜家就只我一人参与,从我而始从我而终!”四爷闻言,也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皇子,你却和我说什么朝廷的事。我就算答应你,可未来,朝廷的事我却说了不算,我至多答应你,尽力周旋就是!”
霜听南闻言道:“不知四爷信不信,朝廷虽大,但我霜听南却只认四爷你一人,朝中别的人别的事,不管是谁,四爷肯代为周旋是四爷的情分,实在无法周全的,我霜家也绝无怨言。而现在我要的,就是四爷你一人的承诺!”
四爷闻言有些动容,他看了霜听南半晌,似乎想判断刚才的话是不是她的真心话,自己这样一个藩王,这些要求难道不是对太子提更合适吗?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他缓缓道:“我明白,你想要保护霜家的决心。宫中事了,不如让我为你们向皇兄转达……”霜听南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只在乎四爷您一个人的想法,只要您可以答应我,别的我都不在乎。”看着霜听南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四爷也不再犹豫道:“好,我答应你!”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霜听南微微一笑,一只如玉般地白嫩手掌面对四爷,举到空中,“你这是?”四爷不解。霜听南道:“您的承诺,对我霜家至关重要,按照我们云南的风俗,您得与我三击掌!”四爷看着面前那纤纤玉指,一根根嫩的如水葱一般,竟有些犹豫起来,毕竟是云南霜家的人,据说周身是毒……
“难道您竟会怕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霜听南好像完全能识破他的想法,轻言软语地问道。
四爷一声长笑,伸手与霜听南互击了三次,感觉自己的手就像拍在了夏天雨后的花朵上,又像是被春天的嫩柳从掌心拂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酥软的感觉,就这么印在了心里,他定了定神笑道:“谁说弱女子都可以,但你们霜家的女子绝不在此列不是吗?你若在手掌动什么手脚,我也没辙,但既然我绝对不会说话不算数,自然也不怕你会对我不利!”
说完两人都是相视而笑,就此约定了晚饭后见面的细节和注意事项。
四爷当然也不会真留在这里吃饭,毕竟是霜家的饭,说不担心,也是骗人的。他走后,霜听南便叫上霜晁云一起骑马向菡萏山庄赶去。
路上,霜听南将自己与四爷的约定说了,霜晁云又开始担心:“你一人进宫?这也太危险了!”霜听南满不在乎地笑道:“怎么是一人,我还有惊鸿呢!”霜晁云不想与她斗嘴:“你这样,万一真有事,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霜听南却道:“万一真有事,不管霜家进去几个人,都不可能出来,即便长老们也一样。”
……
菡萏山庄,人倒是挺齐全,裂云、临山、照水几位长老自不必说,霜凌云、霜南絮和霜子羡也各自丢下手头的事务,守在这里,一方面等霜听南的消息,一方面则是研究她俩从是七皇子府带出来的东西。
虽说昨夜情势凶险,但二人可谓收获颇丰。除了那副可能是地图的山水画,还有供奉在神像前的秘籍和琉璃瓶子都一并被霜听南顺了出来。
众人见二女赶到,俱都讶异。还不等二人行礼,霜凌云二话不说先给霜听南把脉,内力游走一圈,这才相信霜听南真的没大碍,他奇道:“昨夜看你伤的那么重,我还怕你脏腑有事,但今天看来,不止无事,筋脉反倒更宽阔强健了些。”霜听南这才给在场诸人一一行礼毕,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但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太子的伤!”说着便把四爷的到来,以及与他的约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