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云长老,当世用毒大家,昨夜也已经知道了那地宫中诸多与巫蛊有关的布置。听了霜听南的话,便道:“不用说,那些妖道定是用了巫蛊的法子。虽说中了巫蛊要比寻常蛊毒难解一些,但要让蛊毒发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下便与众人说起了自己知道的,关于巫蛊的秘莘。都是长老一级的高手一起参详,对霜听南的启发自然也非寻常可比,早前她本对自己解蛊的本事相当自负,没想到今日的讨教,依然让人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前后印证之下,她意识到,霜家传到他父亲手上的时候,各类秘籍应当已经遗失或因传人资质不足失传了不少。可见此前霜家必也遭受过重创。
霜听南暗想,若是因为中原武林,父亲和霜家其他人不应该毫不知情,就以目前霜家文澜阁的能力,也不会一点记载都没有。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与得冷国那个神秘教派的较量,让霜家有口难言。
当然,现在并不是细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两家争斗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达摩心经》上,对方只有得到此书才能突破武功中最后的瓶颈,而自己可能也只能寄望于此书恢复内力,才能找到让霜家人传承牵丝回雪步以及达到飞霜掌法合璧的效果。
这是长线水磨工夫,急也急不来,当务之急还是太子之事。
当霜听南最后快马加鞭赶回秦淮河老宅时,已是夕阳西下,秦淮河边的商家都已经挑起了灯笼。远远地,她就瞧见早前与四爷约定好的,做了标记的黑釉青帏马车停在霜家老宅边门巷口。霜听南向马车做了个手势,翻身下马,一撩帘子就坐了进去。自己的坐骑,自然识得自己回家。
车中是一位积年的老嬷嬷,望着霜听南和善地笑着。也不用吩咐,马车便平平稳稳地行了出去。
霜听南从肩上解下一个大包袱,那是一应解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在菡萏山庄,霜家众人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
老嬷嬷待霜听南放下东西,便递上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并取出一些易容改扮的药物。
等到霜听南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个面色微微有些发黄,相貌及其普通的太监的样子。
她在离皇宫还有六七个街口的僻静小巷里又换了一辆马车,这次的车,完全就是宫里出来办事的马车式样,车上是一位须发已经花白的老太监。见了霜听南他也是和善地笑着,但霜听南灵觉何其敏锐,一个照面,便知眼前这位是一位真正的内家高手,其功力怕是比之霜凌云也不遑多让。所以她依足了江湖规矩,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之礼。这样的人,虽然入宫做了太监,但在江湖中也不会是没有名号的人物。
果然,那老太监对于霜听南有这样的眼力,非常满意,并不依宫中规矩,而是以江湖规矩回了礼。接着,也不多言,就递给霜听南一个雕花木箱。
霜听南打开一看是个空箱子,于是她轻轻敲打,很快就发现了箱子的夹层,她知道,这是让她把要带进宫的东西在箱中藏好了。对此,她自然从善如流,老太监便更加满意她的这份机灵。点点头道:“一会儿在门口遇到盘问,都有我来应对,你唤我汪公公即可。”
霜听南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恭恭敬敬唤了一声汪公公。声音自然已经掩去了原本女声清脆的特质。汪公公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对牌让她收好。看她把东西收完,合上了暗格,便从身后的箱笼中拿出一些绫罗绸缎等物铺在暗格上面。
一切收拾停当,马车刚好停了下来。汪公公虽然是内家高手,但似乎也并不领着什么太得脸差事。在午门外就要接受盘查。霜听南瞧见,他悄悄给当值的侍卫塞了一个荷包,说了几句什么,侍卫这才过来招呼捧着东西的霜听南。照例还是打开箱子,检查里面的东西,又验了腰牌、对牌。不过大约是荷包的缘故,大差不差,也就放他们进去了。
如此过程又重复了三次,他们终于踏上去往太子东宫的甬道。霜听南一路行来,以精神力探查,发现宫中明岗暗哨无数,当真是固若金汤,那么那几个妖道从护城河潜过来又能藏身何处呢?
来到太子寝殿之前,老远,霜听南便看见四爷在殿外来回踱步,见着两人远远走过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的样子。
四爷不动声色地受了礼,那汪公公带着霜听南尾随四爷进了正殿门,便又施了一礼,说了句,明天一早再过来的话,就这么从偏殿退了出去。
这里离太子寝殿还有些距离。霜听南抬眼打量了内室一番,自然是金碧辉煌的皇家气派,但要说多奢华也谈不上,至少是比不上自己在现代,参观故宫时感受到的奢华气象。
一路向里,宫娥们都屏声敛气,仿佛是杵在那里的木胎泥塑。等到了寝殿,霜听南才注意到,这里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从精神力探查来看,里面只有三个人,守卫们也都离的比较远。
饶是如此,四爷还是左右打量一番,这才回身与她低声说话:“到了下午,太子又愈发不好了,担心是蛊毒的缘故,也不敢传太医胡乱用药。”想了想又道:“我瞧着有些凶险,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若是需要帮手,我现在还可以想办法送人进来,若是再晚,宫门都下了钥,就难办了!”
霜听南道:“解蛊这种事,不在人多人少。”又问:“皇上可知此事?”四爷摇了摇头:“但若到明天早晨还没有起色,那就不得不禀奏皇上了。”霜听南知道,他这是在尽力不让霜家进入皇上的视野,于是感激地一抱拳,抬脚就进了太子寝殿。
只见殿中红烛高燃,卧榻上静静躺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白皙斯文,与四爷并不怎么像,双唇因为发热的缘故,有些微干裂苍白。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榻边坐着两位宫装丽人,一个挽着飞仙髻,簪赤金镶象牙红宝缧丝凤凰金步摇的,想必就是太子妃吕氏。她并不是太子原配,乃是先太子妃病故之后才迎进宫来的,此刻见她满面愁容,哀哀戚戚的样子,显然是这两天日夜忧心,十分疲累了。旁边一位素服美人,正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只见她虽然簪着一支南珠镶翡翠金簪,但南珠也就是指甲盖大小,三五粒一起并一些随型翡翠攒成了绣球花的样式,一对小小的翡翠圆珠耳坠,成色只是中上,这一身打扮并不如太子妃华丽,但那自然散发出来的通身的气派,竟是更加大气婉约。
霜听南看到她望向四爷的眼神,知道这位就是燕王妃了。不愧是明朝第一名将徐达的女儿。她心中暗赞。同时也依照宫规向二人拜了下去。
太子妃说了一句:“起来吧。”仔细看了她两眼,又望向四爷道:“便是此人吗?”四爷点点头,接着道:“时间紧迫,就请太子妃先到偏殿等候吧。”那徐氏也是个见机很快的,闻言便扶着太子妃站起来向偏殿去。
经过霜听南身边时,太子妃一语不发,只是拭泪,显然已是没有了主意,倒是那燕王妃轻轻对霜听南说了一句:“有劳侠士了!”霜听南没有抬头,只是把腰又弯的更深了一些,虽说易了容,但她也不想让对方看清她的样子。待二人离开,她迅速地为太子把了脉。
太子此时,浑身滚烫,沉沉睡去。霜听南唤了两声,他并无回应。她便从随身的箱子里取出银针,在灯烛上烤了烤在太子头上大穴扎了三针,这三针果然有效,只见太子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球一转,便睁开眼来。
四爷见状连忙上前携了他的手道:“皇兄,皇兄,你认得我吗?”太子先看了身边这太监装束的人一眼,这才对着四爷点点头。四爷道:“这就是我专门请来为你解蛊的高手,此番你中的蛊,又奇又险,今日就全靠这位霜姑娘了。”
霜听南知道朱标此人是十分仁善敦厚之人,因此也并不介意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他恭敬行了一礼,就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太子所中,并非普通蛊毒,乃是得冷国的巫蛊。”太子显然并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面露困惑之色,霜听南却也来不及多做解释道:“要解这巫蛊,比寻常蛊毒来的麻烦不说,我也收到消息,宵小大约已经潜入了宫中,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蛊毒,所以我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全然信任并配合我,我们定要在他们发动之前,驱除你身体中的蛊虫!”
太子也是个极聪明,一点就透的人,听她说的郑重,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虽是对着一张易容后的脸,但是光看着她黑水银一般清澈的眸子,就觉得眼前此人可堪信任,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并艰难地说了一声:“有劳了!”霜听南点点头,便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一粒药丸,道:“这药唤做‘三日醉’其实是类似麻沸散一类的药物,稍后我会从您心头取血,吃了此药,您便不会有感觉了。”
“心头取血?”四爷听了,也是一惊,“这恐怕……”可是还不等他说出反对的话,太子便道:“用人不疑。霜姑娘,我虽不通医理,但也知道蛊毒之奇诡并不是寻常医理可解,我若不信你,此刻也没有第二条路了,你放手施为便是。”霜听南原以为太子还会有诸多疑虑,自己也已经想好了一番解劝的话,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明理洒脱,不由得更增几分好感。当下也不多言,取过床头太子的茶盏,扶着他吃下了‘三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