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异香
一行人上了三楼,唐鸢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睛在几扇门前顿了一顿,然后推门进了房间。
房内的陈设很旧,泛着灰蒙蒙的气息,甫一进门有些呛。长风举了盏油灯进来,轻轻放在桌上,照亮了一块儿不大的空间。三楼的布局与二楼不甚相同,房间小了点,但东西更为齐全,也精细,一看便是能够长久住人的地方。
唐鸢咳嗽了两声,长风忙打开窗户,却不急着回来,而是待在窗边向外打量了一番。朗月疏星,屋后是苍翠的竹林,细长的竹叶儿挟了风,发出剌剌尖鸣。
“怎么样?”唐鸢脱下斗篷走上前去,“成吗?”
“回娘娘,可以,”长风回过首,点点头,屋后的竹林茂密,最适合藏人。
驿站的房顶用的是黑瓦,这种瓦片沉且结实,接缝里覆一层混泥,垒出的屋顶稳固紧实。长风探出身去摸了摸,下垂的屋檐又厚又硬,他道:“没问题,很安全。”
“那便好。”唐鸢摸了摸自己的腰际,从那铃铃作响的细银链子下摸到了那个弧度精巧的凸起。她寻思了寻思,抬手将那闪着碎光的银链取了下来,理了理放在了桌上。
“好看归好看,这种时候还是挺碍事的。”
长风见到她的动作,一愣,随机紧张道:“娘娘,您不会是打算亲自去吧?”
“有何不可?”唐鸢挽着袖口,轻松答道。她还真打算靠这主角光环再搏一回。
长风急了:“咱们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在殿下面前说好了让您坐镇指挥,我等替您出手的,您不能……”
“你小点儿声!”唐鸢竖起食指在唇前比划了比划,另一只手向门外一指。
长风恍然住口,可随即又降低了音量,继续说道:“万万不可啊娘娘,等回去以后,属下没法儿向王爷交代啊!”
“有什么好紧张的,”唐鸢不以为意,“你以为我想啊?”若不是赵守成那家伙,谁不想待在这喝茶水。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人估计都已经就位了,便取过灯盏,在窗边晃了两下。紧接着,窗外传来两声细碎的猫叫。
“看来赵守成的人都准备好了,”她道,“一会儿你上去探探情况,若是没什么异动,我便上去。”
长风吹灭了灯盏,侧身挡住了窗口,房间内瞬时漆黑一片。
唐鸢夜视了得,透过朦胧的月光看见了他固执的面容,终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去探个虚实就回来,明白了吗?”
长风这才舒了口气,略一抱拳,翻身上了屋顶。
与此同时,竹林中的守城军也都准备就绪。竹叶茂密,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赵守成拨开眼前被风吹得乱晃的叶子,抻长了脖子向那房子张望,却只能看见黑洞洞的窗。
他呶呶嘴问赵虎:“诶,你说王妃能行吗?”
赵虎被问住了,抓了抓脑壳,道:“风统领说王妃娘娘是将军,将军应该很厉害吧。”
赵守成嘴角一撇,不搭腔,眼睛却时刻没离那驿站。守城军都是从皇城禁军里面征调的,听着重要,其实就是些没钱没势的**子,混不进内营里,走不进宫里,就被派在四大门做些检查文牒,把持出入的杂活。眼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皇城无外敌,城门不需守,他们也就成了佩刀带甲却无仗可打的摆设,有些人甚至都没拔过刀。
宁王殿下让他们来配合抓人,也不知该说是信任他们呢,还是信任王妃。
屋顶上闪过道人影,赵守成定睛一看,那人影却又不见了。
长风用膝弯勾住屋檐,小腿用力将自己倒吊在房顶之上,缓缓探头到窗口。那窗户关得并不严,只是虚虚合着,没有别窗闸,轻轻一推就能推开。长风心里一沉,敏锐地察觉到了丝异样。记得风言之前说过,风语来探时窗户明明是关死了的,是巧合吗?还是……
他素来谨慎,当即便想要退回房间去同唐鸢重新商议计划,可就在此时,一股异香自那窗缝里飘了出来,很轻很淡,细弱游丝却又精准无比地钻入了长风的鼻腔。
他霎时叫这股异香勾住了心神,鬼使神差般地悄然伸出了手,探向那扇窗户……
***
唐鸢在房间里等了许久,迟迟不见长风回来,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中不由地着急起来。
时间拖得越久,对她们的计划就越是不利。她原本是打算同长风一起将人惊动,然后与潜在驿站中的近卫们一起将人赶出驿站,再同外面埋伏着的赵守成里应外合把人一网打尽的。这样是为了避免伤到驿站中的其他人。
可现在,去打探情况的人迟迟不归,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唐鸢拧紧了眉头,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向两侧扫视了几眼,空空荡荡,之余朔朔秋风。
空无一人。
她眼皮一跳,心狠狠地沉了下去。随机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细小的像哨子一般的小棍子,冲着天空拉下引线,中间的空腔中射出了一道光点,幽蓝的光线转瞬便消失在了夜空中,丝毫痕迹也没有留下,仿佛只是眼睛花了一瞬。唐鸢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回身将门栓插好,又重新摸了摸匕首,确认还别在原位之后,打开窗户,搓了搓双手,脚在窗框上一蹬,双手迅速抓住了房檐,略一用力就攀上了房顶。
空无一人。
唐鸢愈发不安起来。长风并非风言风语,他跟随方世爻多年,面对过各种各样的突发意外,经验之丰富绝非她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菜鸟所能比拟的。可现在,连他都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怕是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棘手。
房顶之上格外寒凉,如水的月光将她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她尽量俯身下沉,观察着四周,竹林之中漆黑一片,那里隐藏着赵守成和数十个守城军,但目及之处却没有长风的影子。
她脖颈一阵发凉,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头脑陷入了混乱,沉进了一种巨大的困顿氛围之内,她的身体在月亮的探视之下无所遁形。
唔!
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手遽然伸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从檐边拽了回来。
唐鸢大骇,已然忘了章法,手本能的向后拽住了那人的领子,发力就要将人摔下屋顶。
身体一轻,她叫人转了个身,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唐鸢的瞳孔骤然放大——
“裴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