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结局的结局
我要死了吗?她想,我不能死,还有人等着我去救他,我不能死。她拼命想要呐喊挣扎,但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视线逐渐模糊,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涣散。
真的要结束了吗?眼前的光渐渐消失,世界归于黑暗。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不。
。
不!
唐鸢惊坐起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我还没死?她还未完全清醒,撑着一阵刺痛的脑袋缓缓打量四周,意识开始逐渐归位。
熟悉的摆设映入她眼底,这是方世爻的房间。
她正坐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身下是凌乱的被子枕头,无声控诉着她昨晚睡觉时有多不老实。
是梦吗?
唐鸢久久地静坐在那儿,梦里的情形还都历历在目。
那是唐鸢同裴晟原本的结局。
裴晟拼尽一切挡在她面前,堵上最后的运气希望她能逃出生天。
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唐鸢搓了把脸,没有抬头,而是将面孔深深地埋进了掌心。梦中的场景还让她心有余悸,那种濒死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令人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没有明确交代裴晟的结局,因为内心对他的偏爱,后妈最后手下留情了一次,给了他一个开放式结局。
北朔,战场。
每没错,原文中邺国确实同北朔有过一场大战,不过那是在小说的结尾处了,她同方世爻解开心结,袒露心迹,冰释前嫌,两人一同披坚执锐,并肩踏上了战场,约定好班师回朝之后再重新办一场盛大、完整的婚礼。
结果到最后,仅剩一人凯旋而归,而另一人尸骨无存。
哎,作孽啊作孽。
她的神思堪堪归位,头脑渐渐清明,来自现实和梦境的细节碎片重新在脑海中拼凑起来。突然,一股异样闯进了她的心里。
北朔?昨天抓的那个不就是北朔来的细作吗?
北朔细作为何这么早就出现了?
难不成他们在京城潜伏了整整一本书?!
握草!唐鸢汗毛炸起,一下从床上弹了下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哆哆嗦嗦地就去推门。
哐!门口刚端着水盆进来的小丫鬟跟她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奴婢该死,娘娘赎罪!”小丫头吓得不轻,唐鸢被水迎面一击,整个人湿淋淋地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顾不上湿透的衣服和浑身打颤的丫鬟,她一把捞住那个腿一软就要往下跪的小丫头:“王爷在哪?”
方世爻在皇宫。
方世誉禀退了旁人,单留兄弟二人在御书房中,一立一坐,神色严肃。
袅袅熏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是好闻的松木香,有凝神静气之效。
“朕听闻,皇兄将抓到的那个细作处死了。”年轻的帝王神色疲惫,眼下还有着淡淡的乌青,但即便如此,依旧有着让人一眼看出的君王之态。
“是的,臣已将他身上的底细调查清楚,此人已没有价值了。”
方世誉不置可否,将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袖子往手上方一撩,露出了毫无瑕疵,肤色健康的手腕,十根手指骨节明晰,轻轻抵着额头,极轻极缓地打着圈,模样十分疲惫。方世爻静静地看着他,垂手等着他的下一句话,没有一丝一毫的焦急或是不耐,而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却不急着开口,像是正被一种细细的、难缠的痛苦所困扰,呼吸深长而有力,那是极力想要压抑身体不适的表现。
“皇兄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方世誉沉默片刻,终于说道。
他当然考虑过,考虑地远比这要远得多。
方世爻仅仅思索了不到两秒,随即平静地开口,道:“此人是在跟踪王妃时被擒获的,该人既是来自北朔,定然知晓王妃的名头,也必定清楚此举的危险。”
方世誉揉着头的手一顿,方世爻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反应,语气毫无变化,接着道:“他们还不知我们已经识破了北朔的意图,此人若不杀,则更易引起这帮细作的警觉,只有死人,才不会将他们的秘密透露给我们。”
“可若是将此人留给北朔呢?”方世誉的语气也十分平淡,仿佛叙述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面前这杯茶有些凉了,“无论是来救,还是来灭口,岂不是一条不错的鱼?”
道理确实如此——至少从他们的角度来讲,这是个不错的,非常优秀的主意。
方世爻袖手,平淡地解释道:“计划虽好,但并非最稳妥的办法,一旦判断失误,便会丧失机会。”
“况且,这帮细作十分害怕自己身份暴露。”他接着道,“该人身上没有任何会泄露他身份的物品,武器、饰物,抑或是带有文字的东西,通通没有,应该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将自己弄干净了。”
方世爻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在被擒之后,此人曾想要自尽,但被及时阻拦,看来比起死亡,他们更怕暴露。”
“若他们迟迟未来,那我们手中的这个细作,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是块烫手山芋。这群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京城并待了这么久,说明这是一帮极其专业、谨慎的细作,一旦察觉到自己有暴露的可能,便会停止一切动作,钻入地底,到时候我们再想要挖掘出他们的阴谋就难了。”
方世誉接过布包,短促地笑了一下:“还是皇兄行事周全,倒是朕思虑不周了。”
“……”
“只是,这北朔细作,为何要跟踪皇嫂?”
方世爻眉梢一跳,这细微的表情并未落在皇帝的眼里,那朝堂之上多年的虚与委蛇已经使他练就了一副足以以假乱真的假面,与其说是他足够了解皇帝,倒不如说他是足够控制得了自己。
“臣不知,还在调查。”
“哦?”方世誉像是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此事牵涉到了邺国皇室,皇兄可不能怠慢了啊。”
方世爻一拱手道:“那是自然。”
方世誉朝另一边一抬下巴,消瘦的下颌线一下绷紧,有些凹陷的脸颊略显憔悴,但同面无血色的方世爻比起来,气色还是要好不少。他示意方世爻坐到对面去,亲手端起茶杯沏了壶茶,越过方几放到对面,袅袅热气后,对面那张阴柔的面孔时隐时现,虚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