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巷带着皇城卫收拾好那几个北朔人，走到直愣愣站着的唐鸢面前：“娘娘，人都绑好了，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唐鸢有些浑噩，不知怎的心里不安。

　　“让赵守成带人将他们送回去，”她看了一眼赵守成剩下的那些人，寥寥无几，一个个的惨不忍睹，“你拨给他几个人，把……把牺牲的兄弟们也带回去。”

　　赵守成看着地上的尸身不说话，赵虎大恸，抽抽搭搭朝身旁的人身上靠。

　　“你们一同将人押回皇城司，这回要严加看管，不需要再让人跑了。”

　　霍巷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惊讶于她居然知道人是故意放跑的，心想应该是王爷告诉她的。

　　“你，还有剩下的人，”她朝着洛川的方向望去，目露忧光，“随我去支援王爷。”

　　***

　　方世爻下了水，紧紧跟随着先前下去探路的人，直向那处洞口游去。

　　洛川河的河道不宽，但落差大，水流湍急，河底时深时浅，暗流涌动，非是熟谙水性，且对这一片十分了解之人是不敢轻易下水的。

　　习武之人的肺活量十分强悍，在水下闭气一两分钟不在话下，但方世爻也在水里，他们不敢耽搁，直冲着之前发现的洞口游去。方世爻的眼睛叫河水刺地灼痛，他小时候学过游水，不过是在宫中专门砌来蓄上水的大池子里，真正熟悉了水性，是在一段不为人知的日子里。

　　几人在幽暗的水底蜿蜒潜行，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一道岩壁前。

　　先行的两个近卫从岩壁中一条狭窄的岩峰中钻过，方世爻紧跟着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段弯弯曲曲的孔道，孔道的最上方是一扇显眼的门。

　　一人抓住门的把手，用力向一旁一推，门缩进了岩壁里，河水迅速涌入。方世爻跟着游了进去，却见那道门的内侧，一个漩涡正将水重新排出。

　　洞内潮湿，却无水。几人站在了地上，方世爻惊异于这道机杼的巧妙，忍不住想要俯身去看。

　　“殿下，”长风从那门内进来，见方世爻蹲在洞口，担忧道，“您没事吧？”

　　方世爻起身，没再去管那机括：“无事。”

　　几人进了暗室，纷纷吃了一惊。

　　室内别有洞天，坛坛罐罐摆了个满满当当，散发着一股长期不见天日的霉味儿，可首先引起方世爻注意的是那股奇异的药味儿。

　　“这里是他们制药的地方。”他语气笃定，内心却不小地震惊了一下子。

　　实在没想到，他们会将地方选在河底。可这样大的工程，必定是自许早就开始制备的，且一定会有懂得这个的内应为他们操办。想到这儿，他脸色沉了下来，吩咐道：“仔仔细细地搜，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密室昏暗，不知是如何换气的，只用了几颗夜光石做照明。桌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器械药材，还有些纸张，上面写着北朔文，他叠了叠，寻了块儿油纸包裹起来，揣进了怀里。

　　这暗室修的窄小却精巧，几间屋子相连，他走进右手边那间，忽然一阵有些刺鼻的气味儿隐隐飘进了鼻腔。

　　这是什么？他抬头寻气味的源头，气味微弱，飘忽不定，像是从前方飘来，又像是从左边飘来，正当他凝神捕捉这缥缈气息的源头是，一声惊呼给了他答案。

　　“殿下，快来看这个！”

　　左边的屋子里，一个两人宽的石槽里正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他的整个身子正浸泡在一片淡黄色的液体里，而这刺鼻难闻的气味，正是从这液体中散发出来的。

　　方世爻匆匆赶来，尸体前的人自觉给他散开了一条路，他掩着鼻子上前，拾起脚边的一根木棍，拨了拨这具尸体。

　　尸体的面目苍白浮涨，五官已经没了形，但尸身未腐，不知死了多久。

　　他用木棍在这尸体身上探了探，当触到胸侧时，忽然一愣。

　　“殿下，如何？”长风询问道。

　　“怎会是他？”方世爻喃喃道“是之前越狱的那个细作首领，王妃打伤的那个。”

　　长风闻言也是一惊：“是他？他死了？”

　　方世爻扔下木棍，垂眸打量着这个已经没了人样的尸体，语气中毫无情绪，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

　　“这也算是自己找死。”

　　说罢，他不再在尸体前逗留，将这间屋子的搜查交给手下，转身离开。

　　整个密室被分隔成了四间，从入口进入是最大的一间制药室，瓶瓶罐罐放满，向里走分出三条岔口，分别通向三间小室，三间小室之间又有通道相连——

　　布局精妙，造这间密室的人想必有些本事。

　　“这里不宜久留，把最重要的物件儿都带好，咱们马上出去！”长风在外间吆喝，看了眼方世爻的背影，又加了一句“尤其是各种药材。”

　　方世爻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他自顾自地蹲在地上，那里散落了几个小棍一样的东西，有一搾长，还没有他的小指粗，灰色的外壳，顶端露出一截儿红。

　　他用油纸帕子垫在手上将东西拾了起来，轻扇嗅了嗅气味儿，没有味道，便将东西包了包，揣进了怀里。

　　外面都近卫在门口知会了一声，方世爻叫他进来。

　　“如何？”

　　“回殿下，里面留下的东西不多，好多坛子罐子都空了，剩下的基本也是些废水残渣，能找到的文卷和药材只有这些了。”他让出身后，把他们搜罗出的东西亮给方世爻看。

　　这些北朔人到处买药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在这里制药，不过到底是想配出什么药，他们还未可知。

　　这些人走得匆忙，东西带不走，只能就地销毁，将要紧保密的直接丢尽了河里，叫那湍急的水流一冲，连渣都不剩。

　　这里会有风言的解药吗？长风抿着唇看向方世爻，等他定夺。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他们寥寥几人，想要全带在身上穿过狭窄的石道，从河底渡上岸是不可能的。

　　方世爻一言不发地走出小室，一件件扫过地上摊着的物什，心里盘算着该先将哪些带出去，过后再派人来取，也好好搜一遍这个地方。

　　脚下的地面似乎摇晃了一下。

　　方世爻敏锐地抬头看去，无人发觉，长风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询问。

　　这一下几不可察的晃动过后，便再没有了异常。

　　方世爻忽地站了起来，冲着众人道：“马上离开。”

　　“什么？”长风一头雾水地看着地下的东西，“那这些……”

　　“别管了，先离——”方世爻话音未落，密室地面忽然发生巨震，紧接着，石块儿扑簌簌从头顶落了下来。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