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绮罗第一回进王府，惊喜不已，将那一捧的衣裳递给了迎上来的丫鬟，凑上前去想要亲亲热热地挽她的胳膊。

　　唐鸢一抽手：“啧，现在还在府里呢，叫人看见了不妥。”

　　绮罗恍然回神，边跟着朝里走，边四下里打量，一张小嘴半晌合不上，眼睛像不够用似的来回寻梭，就是不看前头。

　　唐鸢走出几步去，回头便发现人早已落在了后头，不禁觉得可乐，伸臂一揽就将人拦着后脖颈拽进了怀里，想要拖走。哪料绮罗还记得刚刚的嘱咐，忙道：“郡主，这是王府，叫人见着了不妥！”

　　唐鸢吃吃笑出了声：“我是王妃，这宁王府的女主人，谁敢对我有意见？除了方……除了宁王，谁还敢对我有意见？”

　　“也对。”绮罗细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来到香儿的住处，香儿与绮罗二人一别已有数年未见，再见时俱是欢欣异常。唐鸢由着她们笑闹一番，这才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好，清清嗓子正色道：“可有打听出什么？”

　　绮罗盘腿坐在香儿那张小床上，开始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道出来：“我这几日，日日去酒馆儿啊，花楼啊，药铺啊这些人常去的地方串门，你猜怎么着，还真叫我问出来了！城西那家药铺，你知道吧，就是儿媳妇叫人拐跑了的那家，哎呀我说他也是活该，他儿子也老大不小的，天天出去逛花楼，喝大酒，老婆不跟人跑了才怪呢……哎跑题了跑题了，我说这家药铺的老板啊，跟我爹以前是旧识，他跟我说，前几日有个操着北边儿口音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的，说话也怪怪的，感觉不像是中原人，去他们铺子里买药材，他那儿没有，跟那人掰扯好久呢，就因为那人口齿不利索，说话也说不清楚——”

　　“等等，”唐鸢及时打断了她的絮叨，问：“他要找的是什么药？”

　　“叫……叫……”绮罗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川乌！对，就是川乌。我也不懂药材，也不知道这川乌是用来干嘛的，反正葛叔对那人印象极深，说他从没见过那么不听人话的客人。”

　　川乌……

　　唐鸢细细思索了一阵儿，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的熟悉，一定是在哪里听到过。

　　“然后呢？”

　　“然后啊，我还去了几家花楼，里面好几个姑娘都是我姐妹，毕竟，男人嘛，死性，总归是爱往这种地方跑……哎你这是什么眼神，别告诉我你家王爷没去过啊！”

　　唐鸢眯着眼睛看她，心里却真的思索起来，方世爻会不会也逛过青楼呢？不过方世爻醉生梦死的样子，她着实想象不出来，有机会一定要……

　　绮罗看着她渐渐露出的狞笑，心有戚戚焉，不可思议道：“不会吧，真没去过？”

　　“哎呀我不知道！”唐鸢烦躁地摆了摆手，“好好地提他作甚，继续说继续说。”

　　绮罗这才又回身坐正，继续开口说道：“但是你猜怎么着，没有！城里大的小的妓馆儿我都逛遍了，愣是没问出这几日有北朔人光顾过的，这么说来，他跟踪你，很有可能不是为了劫色。”绮罗表情瞬时严肃了起来，“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惹事儿了？”

　　唐鸢很佩服她的脑回路，只得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可能是吧，继续继续。”

　　“除了几家药铺有点动静以外，其他的就没什么线索了。城里的酒楼饭馆儿太多，我也没机会挨个儿跑一遍，总之收获不大。”

　　唐鸢一脸佩服地点点头，主动怕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交际花！”

　　“什么花！”绮罗一脸疑惑。

　　“夸你呢！”唐鸢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了下来，“没想到你在这京城里的人脉这么广，三教九流都有你朋友呢。”

　　绮罗道：“那可不，我从小在这儿长大，大家都是邻居，可不就熟络了。”

　　唐鸢没吭声呢，心里默默盘算着。

　　他们去药铺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人病了？

　　思索了半天不得要领，她脑中灵光一现，转头对绮罗道：“你还记得是哪几间药铺吗？”

　　***

　　次日，唐鸢拿着一张小纸条出现在了“玄明医馆”的门口。

　　怪不得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上次给长风治伤的那家医馆。

　　正值中午，日上三竿，医馆门前没什么人，唐鸢掀开门帘，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门口几个做行人打扮的暗卫各自做着各自手中的事，眼睛耳朵都直直朝向这里。

　　外堂无人，唐鸢斜倚在抓药的柜台边，手指关节轻敲柜台，“叩叩叩”几声，帘内果真传来了应声——

　　“来啦！”

　　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梳着羊角髻的小药童跑了出来，见着来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那圆鼓鼓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两手倒背在身后，不自然地说道：“这位姑娘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唐鸢见来的是个小孩子，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下来，弯起眼睛笑道：“我来找青玄大夫。”

　　“找师傅？”那药童无措地绞着手指，道：“可师傅现下不在，去外边吃饭了，不如您坐在这儿等等，我去，我去给您泡茶！”

　　还不等她出声，小药童便“蹬蹬蹬”地跑去了帘子后面。唐鸢无奈地摇摇头，四下里张望着想寻一处坐的位置。

　　可她环顾了一圈儿，愣是没找着个能坐的地方。

　　？

　　那药童颤巍巍地端着一杯热茶走来，满满当当的茶水里装满了他的诚意，一掀开帘子，便见唐鸢带着礼貌的微笑站在柜台旁，还是方才的那个位置，毫无变化。

　　这下，即便再没有眼色，这个呆头呆脑的孩子终还是发现了问题所在，脸一下子更红了，扭头就要去为她搬凳子。

　　“哎——”唐鸢伸出尔康手，刚想阻止他，便见着门口迈步进来一人，白衣飘飘，单薄儒雅，一方面纱堪堪遮住下半张脸，正是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