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唐鸢的房门口看月亮。

　　长风目送自家王爷和王妃回去后，便集合府里的守卫回去训话了。

　　唐鸢拢了拢披风：“殿下，大晚上的，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别看本王，本王也冷。”方世爻防备地觑了他一眼，紧了紧外袍的领子，“冷了就回房里去，是谁大半夜说要赏月的。”

　　唐鸢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中秋节，不就是该赏月吗。”

　　“你是怕跟本王共处一室吧。”方世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那点你知我知的小心思。

　　“还不是你之前太阴晴不定，谁知道你心血来潮了会做出什么，”唐鸢防备道，“我一个貌美如花的黄花大闺女，怎么放心跟你住一起。”

　　方世爻嗤笑一声：“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你并不怎么怕我。”

　　对面的人置身事外般打了个哈欠，想要结束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沉默了片刻，唐鸢突然出声：“你觉得这次的刺客是何人指派？”

　　方世爻略一思索，笑道：“我的仇家太多，想不出。”

　　唐鸢低下头，拨弄了几下系披风的带子，看不清表情。

　　她穿来这么多天，头一次离死神这么近。

　　这段时间，她依仗着自己熟悉剧本，一直以上帝视角在俯瞰这里的人情世故。她可以是布局者，可以是执子者，但绝不可能是棋子。

　　经过这么久的谋划，她费尽心思想要取得方世爻的信任，将他当做自己的跳板，却从未想过，这个人从最开始在设定上，就要高出自己许多。

　　自己真的驾驭得了他吗？

　　想到这儿，她索性坦荡开口：“你在怀疑我吗？”

　　她觉得，是时候该打破这层壁了。

　　她不知道方世爻究竟对自己有几分信任，但他显然还是在怀疑自己：“这群刺客，能够避开所有守卫。”

　　“所以你觉得，我是内应？”唐鸢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觉得，是我串通刺客，然后贼喊捉贼，故意杀了自己的人，在你面前演戏对吗？”

　　两人将问题摊开了摆在眼前，唐鸢居然觉得前所未有得轻松。

　　方世爻：“你是吗？”

　　“我不是。”

　　“那便不是。”方世爻淡淡地看着她，话语随意，但语气却很笃定。

　　“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唐鸢实在摸不准他的性子了。

　　这位邪王究竟从何处熟识了唐鸢，为何总是给她出这种难题？

　　方世爻显然是不打算继续同她套娃下去了，话锋一转，道：“来人的底细都不清楚，你就敢赤手空拳地冲进去？”

　　唐鸢：“我没有赤手空拳，那根棍子是我选的最粗的一根。”

　　方世爻：“……”

　　唐鸢：“你们的反应为何如此迅速？长风什么时候进去的？”

　　方世爻：“在你发出动静之前，我们就已经准备好了。”

　　唐鸢：“……”

　　敢情这是白忙活了一通，不仅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

　　自己真的无法触碰到方世爻的水准了吗。

　　唐鸢一时有些丧气，像只没逮到猎物的狐狸一样，耷拉下了眼皮。

　　“做得好。”

　　唐鸢微怔，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方世爻：“我说，你做的好。”

　　“若不是你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使他们乱了阵脚，只怕我跟长风，得费一番功夫了。”

　　唐鸢：“既然如此，为何不赶紧叫守卫，长风也不会受伤。”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方世爻抬头看着月亮，“这群人不是第一次意图行刺了，谨慎得很，稍有风吹草动，便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鸢惊愕道：“不是第一次？”

　　她不记得自己描写过其他的刺杀活动，更别提同一帮人多次试图行刺。

　　“没错，但都被及时挫败了。这次是打算趁着中秋夜宴，府内警惕最放松的时刻，来一招引蛇出洞。”

　　方世爻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诉说自己的遇刺经历，但一旁的唐鸢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这一次，她不是布局者。

　　他才是。

　　方世爻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唐鸢：“你为何要来？”

　　唐鸢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是来救你的啊。”

　　方世爻：“我问，你为何要来救我？”

　　唐鸢一头雾水：“因为我们是盟友啊，这还需要问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方世爻脸上有遗憾的神色一扫而过，随即便恢复如常，淡淡笑道：“谢谢。”

　　唐鸢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掏掏耳朵凑上来。

　　“我说，谢谢，盟友。”方世爻推回他的脑袋，“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唐鸢乐呵呵地坐正，心满意足，连带着语气也欢快起来，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怎么，没想到我会去救你？”

　　方世爻慵懒地“嗯”了一声，磁性的嗓音流出：“本王还以为，王妃是害怕自己年纪轻轻守了寡。”

　　唐鸢石化。

　　方世爻竟破天荒地开起了玩笑。

　　虽震悚，但嘴上却下意识回怼：“想得美，你要是真死了，我立马改嫁，再不成就养几个年轻帅气的面首，谁会为你守寡。”话音刚落，便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时代不同了。

　　唐鸢裂开，小心翼翼地歪头观察方世爻的反应。

　　出乎意料地，他并未因她这段大逆不道的话而生气，反而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唐鸢更惊悚了。

　　“你现在，似乎不怎么怕我了。”

　　唐鸢不以为意：“我为何要怕你，你又不会真的伤害我。”

　　方世爻：“你就如此信任我？”

　　唐鸢将身体转向他，眼睛里充满了真诚，一字一句道：“殿下，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是同你站在一起的。”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一汪澄澈见底的泉水，直直地映入他的眼底，让人不由得想去相信她。

　　方世爻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他总感觉，唐鸢在与他成亲之后好像变了，或者说与传闻中的她不同了。具体哪里变了，他又想不出来。

　　也许只是因为自己从前并不了解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