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果然传来司马城要即刻带兵出征,支援周嵅及董淮安一支的消息。
子殇问苏洛:“小姐,要不要去送送岳王?”
苏洛冷冷地道:“不去,要去你去,他走了我乐得清闲。”
子殇叹了口气走了出去,他确实要去送司马城,因为他有很多事情要与司马城商量,包括明日苏洛进宫之事。
苏洛看他走出去,挑眉道:“你果真要去?吃里扒外的货!”
子殇从嘴上扯出一点笑道:“额……我去……我去如厕!”
说着继续往外走。
苏洛知他去给司马城送行,气骂道:“如厕院子中也有!”
子殇嬉皮笑脸道:“今日我想到外边院子如厕……”
苏洛咬牙切齿道:“子替和子离呢?”
“他们今日也到外边如厕……”子殇丢下一句话便跑得无影无踪。
苏洛恶狠狠地看着子殇消失的地方,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
看着一地茶杯的碎屑,苏洛叹了口气陷入沉思,为何他们明知自己于司马城交恶,却还这般向着他,难不成他们知道些什么,又或许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么想着,苏洛在院子来回踱着步子,陷入沉思……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回到苏洛院中。
苏洛看着三人略为萧瑟的表情,有些不忍,问道:“他走了?”
“走了!”子离回答。
“走了便好,免得见了心烦!”苏洛不耐烦地道。随即又问:“听闻延顺帝喜好喝茶?”
子替看着苏洛,奇怪地问:“是好这玩意,小姐你有何打算?”
苏洛冷笑道:“他司马城无情,我便无义,明日送他老子一份大礼!”之前是忌惮延顺帝是司马城的生父对他诸多忍让,如今这番情景,苏洛当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司马城这鬼精的人欺负不了,可他老子就不一样了。
子替等三人看着苏洛眼光微亮。
苏洛悠闲地道:“若不出所料,我们很快便离开邯京这个是非之地了,你们去收拾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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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雪却沸沸扬扬地大了起来。苏洛穿着一件红色的缠丝锦绣外衣,那衣服领口的雪白貂毛将她娇嫩的皮肤衬托得剔透晶莹,妖艳无比。
苏洛下了马车,便有巾荷给她披上件狐裘披风,子替顺手递给苏洛一个小小的火笼子,道:“小姐,天冷带上这个,一切小心,我们在外侯着!”
苏洛点点头,由巾荷搀扶着入了宫内。
没走多远,苏洛便有些困倦,下意识地用手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一晃竟已四五个月了,这身子也越发地不利索了……
巾荷细心地拿过苏洛手中的火笼子,道:“王妃,乏了我们便找个地方坐着歇会,此处离御书房还有些路!”
苏洛点点头,随处找了个宫门在廊子外歇息。
待二人坐下,巾荷便开始捣弄着笼子内的炭火,方才有些雪飘了进去,火小了不少。
苏洛用手抚摸着小腹,眼神柔和地看着巾荷。
远远地,苏洛看到雪地里跑来一个小太监,等那人近了,方才看清他是太后宫中的小安子。
小安子一到便给苏洛行礼,踹着气道:“方才听人说看到王妃入了宫,太后差小安子过来看看,竟是真的,太后说了,想见见王妃!”
苏洛看着小安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竟能将话说的这么顺溜,有些佩服,温和地笑道:“本宫此次入宫是依昭入的宫,你回太后的话,本宫去了御书房便去探望太后!”
小安子道:“太后说了,她老人家很想念王妃,且如今王妃有了身子,天又冷,不宜走来走去的,过些时候太后去御书房探王妃,让小安子过来说一声!”
苏洛心想这太后对她也不错,心中一暖,温和地笑道:“那小安子替本宫谢过太后,本宫先去见见皇上。”
小安子行了个理,便又匆匆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苏洛未入御书房,便看到上官乔在御书房前神色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苏洛来,一脸喜色:“可是将王妃盼来了!”
苏洛笑道:“上官姐姐这般想缇儿,不如就到府上给缇儿做个伴吧!”
上官乔笑道:“那你便去和皇上说说,不过连王爷都说不动的事,估计在王妃这处也没辙!”
苏洛惊讶地看着上官乔,上官乔便将之前岳王要她的事说了一遍,苏洛略有深意地点点头。
二人在这边闲话,御书房中的李春走出来道:“唉哟,乔儿你怎的这么不懂礼数,王妃来了还让王妃在外晾着吹风,外边天冷,快入房内!”
苏洛含笑着跟二人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香薰缭绕,一盆火红的炭火熊熊燃烧着,两名小太监还不断往里加炭火。
延顺帝一脸无波地坐在案上批阅奏折,知道苏洛进来也没抬起头看她。
苏洛拖了狐裘披风,给延顺帝俯首行礼。
延顺帝抬起头看苏洛,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恢复如常,用一种凉薄地嗓音道:“多日不见,缇儿竟又美了几分!想来岳王也是有福之人,得女如斯!”说着眼神从苏洛的脸上一直往下移,最后定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苏洛仿佛没看到他灼灼地眼神一般,颔首一笑:“父皇抬爱了!”
此时一个小太监将一壶茶水端了上来,当茶水端到苏洛身边时,苏洛转身看着小太监,然后看看延顺帝微微一笑道:“父皇喜欢喝茶?”
那小太监被苏洛这么美的女子看着,微微失了心神,顿在原地,可也只是那么一会的功夫,他又恢复了神情继续将茶端到延顺帝的书桌前。
延顺帝眼神清明地看着苏洛。
苏洛笑道:“儿臣知父皇身子不适,寻了些些养身的茶给父皇,不知父皇中意否?”
说着用眼神示意巾荷将手中的茶叶奉上。
巾荷双手捧着茶叶,李春从巾荷手中接过茶叶,放在延顺帝面前。
延顺帝缓缓地打开茶盒,一阵淡淡地幽香迎面扑来,那茶叶也是嫩绿嫩绿的颜色,茶叶一张张地铺在盒内。
那茶叶与别的茶叶不同,因为别的茶叶都是烘干之后放在茶盒内的,可苏洛奉上的这茶叶,却是一片片嫩绿的叶子,仿佛新摘的叶子一般没有加工处理过地水润,可看那茶那么齐整的放在盒子中,想是经过了不少时日,且如今冬季白雪皑皑,又何处来这么些鲜嫩的叶子。
延顺帝惊讶地看着苏洛。
苏洛笑道:“此茶名为‘嫩青’烘焙的手法与别的茶叶不同,自能保其鲜嫩的样子。”
延顺帝也不多问,只是叫旁边的小太监将茶叶拿走。
对苏洛道:“你的孝心,朕心领了!”苏洛心中暗道:看来他对自己颇有戒心啊!
之后二人便东一句西一句地路乱扯些家常,外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二人是多么好的公公和媳妇,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她们对彼此都掩藏了深深地恨意。
说得差不多了,延顺帝便将下人都支走,留下苏洛一人对着他。
延顺帝冷冷地道:“朕想知道一件事,你腹中孩儿,是朕的骨肉,还是岳王的!”
苏洛心中骂道:“这不知廉耻的老匹夫,还想着自己给她生孩子,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
可脸上依旧淡淡地笑道:“儿臣是岳王的王妃,腹中怀的自然是岳王的骨肉。”
延顺帝冷冷地道:“这屋内只有你我二人,你也休要考验朕的耐性!”他说这话带着一丝恨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苏洛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怒意,正色道:“皇上的又如何?岳王的又如何?”
延顺帝坐在龙案后,随手拿着案上的一方墨玉烟台摸索,道:“若是朕的孩儿,便让岳王给朕养着,若是他的,那便留不得了!”
唉……司马城又这样的父亲,真是何其不幸……苏洛在心中诽腹延顺帝,面上却恭敬地回答:“岳王的!”
此话一出,引来延顺帝的哈哈大笑,他站起身,将砚台往地上一扔,道:“想不到,司马城内敛忍忍野心勃勃,竟也甘心捡个破鞋!”这话本对一个有涵养地帝王来说是不可能说出的,可延顺帝本一直怀揣苏洛怀的是他的孩子的事实,且他没有想到司马城真的会明目张胆地违抗他的圣命,违抗也就罢了,苏洛竟然毫不避讳地让他知道他们忤逆自己这个帝王,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已不怕自己了,有恃无恐了……
他想到这层,看向苏洛的眼神幽深了几分,也冷了几分。
苏洛似乎没发现他眼神的变化,自顾自地看着地上被延顺帝摔破的砚台,突然奇怪地问:“皇上很想要孩子吗?老来得子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皇陵内与赵夙缇的几次醉生梦死确实让皇上添了个儿子,看来皇上也是个有福分之人!”
延顺帝惊讶地看着苏洛,激动地道:“朕的儿子?”
苏洛点点头,延顺帝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苏洛的小腹。苏洛被他盯得一阵恶心,却强颜忍住,面色温和。
淡淡地道:“此儿非彼儿!”
延顺帝冷冷地看着她,回味道:“此儿非彼儿?算你腹中孩儿的日子,也是回邯京前的那几日!难不成有两个赵夙缇?”
苏洛突然甜甜地笑问:“皇陵中的女子,并非赵夙缇本人,不过是戴着一张与赵夙缇一模一样人皮面具的女子,皇上精明睿智竟浑然不觉吗?”
延顺帝倒吸了一口冷气,红着一双眼睛看着苏洛,一字一句地问:“你-想-死?”眼中的杀意顿现。
苏洛怀了身子,站得久了便有些累,也不管延顺帝的暴怒,找了个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延顺帝道:“皇上难不成真以为岳王会碰你碰过的女人?皇上果真是小瞧岳王了!”
延顺帝突然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笑道:“赵夙缇啊赵夙缇,是谁给你的胆子,是平安侯,还是赵致?又或许是我那好儿子司马城,他现在杀权臣,夺了兵权又会师周嵅,得了点小小的势头便按捺不住了?让你一个女流之辈妄自尊大来欺辱朕?”
苏洛云淡风轻地道:“不是欺辱,是报复!”说着眼神灼灼地望着延顺帝:“皇上身为帝王,罔顾礼义廉耻,杀妻欺子,让平南王一家骨肉分离,让肃王日日忍受封筋之痛,为帝不仁,不顾伦理纲常抢占亲儿发妻,这些事情,林林总总,皇上自是比儿臣清楚,皇上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地事自要有些报应地。”
延顺帝用一种很低沉地眼神看向苏洛,那是一种带着杀气地眼神。
苏洛不管不顾继续道:“其实呢,这些事本与我无关的,我也不是什么惩恶扬善打抱不平地圣人,只是……皇上千不该万不该将赵夙缇这般凌辱的……让人看了就想吐,就想杀人……”
延顺帝此时已被气得七窍生烟,走近苏洛,伸出手攫住苏洛的咽喉,冷冷地道:“你今日一心求死是怪不得朕了!”
苏洛在心中冷笑,今日之情景与多年前在陵安城皇宫之中何其相似,同样是御书房,同样是皇帝,为何每个皇帝都要她死……
延顺帝的手越来越紧,可苏洛的脸色丝毫未变,即使她很痛苦,痛苦得踹不过气来,她依旧一动不动地任延顺帝夹紧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