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头对瘦翁道:“你说这腹中的孩儿是男娃还是女娃?”
瘦翁道:“她印堂发亮,紫气聚顶,自然会生个男娃,定是个人上人!”
突然就听得‘血孩儿’冷冷一笑,道:“可惜你们都等不到他出生了。”
他话音方落,便一手抓向苏洛。
可他的手没有碰到苏洛,便停顿在半空中,原来他的手被胖宿捉住,动弹不得。
‘血孩儿’道:“你们要护着她?”
胖宿道:“护着她也是护着我未来的徒儿。”
‘血孩儿’冷笑道:“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又有多少人想要他腹中孩儿的命?”
胖宿笑道:“瘦翁,这徒儿还未出世便惹了一堆的麻烦,日后可得好好管教。”
瘦翁对‘血孩儿’道:“那你倒是说说有多少人想要我徒儿的命?”
‘血孩儿’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胖宿笑道:“因为你马上要死了,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着他的手顺着‘血孩儿’的手臂一直往上移,直到‘血孩儿’的咽喉处,而‘血孩儿’的身子仿佛中了魔咒一般,直勾勾地站在原地,动不得半分,生生看着胖宿的手将自己的咽喉越捏越紧。
‘血孩儿’急道:“据我所知,找她麻烦的一共有两路人马,我这路就分了三拨,我们是第一拨。”
瘦翁问:“你们?其他人呢?”
‘血孩儿’正待往下说,突然‘嗖’地一声,‘血孩儿’应声倒地,七窍流血,胖宿探他的气息,发现他身子已然冰冷。
苏洛在心底深深地捏了一把汗,到底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这么多人当中,首先可以排除的是司马城,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她的死对司马城而言都百害而无一利。
那么刘郢,司马裕,司马翦,严锦焕,赵夙袭,穆桑桑,延顺帝、李春等这些人当中,谁又最为可疑?
正当苏洛想得入神的时候,听到瘦翁道:“乖乖,竟敢在我瘦翁面前杀人。”
胖宿接他的话:“乖乖,竟敢在我胖宿面前杀人。”
苏洛看着二人,俯首行礼给两个老人道谢,并问瘦翁:“在下有一事不明,瘦老先生是如何看出我怀了身子的?”
胖宿笑道:“这瘦老头子没啥本事,就是看人一流,何况是个怀着身子的。不过你这女娃年纪轻轻,怎么处处招惹仇家,看来我们这师傅也是不好当啊。”
苏洛苦笑道:“方才二老也看见了,如今我处处受敌,若是想明哲保身还是尽快离开罢。”
瘦翁笑道:“我二人何时来何时去,用不着你这女娃操心……”
“小姐!”,他话音未停便被子替的喊声打住。
苏洛循声望去,看到子替带着十来个人,皆骑着马,雄赳赳地往她们这便飞奔而来,眨眼地功夫便行至眼前。
十来个人齐刷刷地下了马,给苏洛行礼,子替道:“属下救驾来迟,请小姐恕罪。”
苏洛冷声道:“我已脱险,只是子夜……”
说着将车帘子掀开,露出一脸苍白的子夜,静静地躺在车内,仿佛睡着了一样。
子替激动地抓住子夜,叫道:“子夜,子夜!”
可回应他的不过是子夜依旧安详宁静的深眠。
子替问苏洛:“子夜这是怎么了。”
此事瘦翁爬入车内,给子夜把脉。并查看她的身子。淡淡地道:“死不了,可也活不过来啊!”
子替问:“这是何解?”
苏洛也问:“瘦老先生此话怎讲?”
胖宿笑道:“也就是说,这女娃要变成个活死人咯,‘血孩儿’天生异秉练就一手‘阴阳抓’,被他抓到的人绝无活命的道理,只不过你及时给她服用了续命丹药,让她不至于即刻去见阎王。”
苏洛问:“可有法子救活?”
胖宿摇头道:“无法!”
苏洛轻微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夜幕笼罩的遥远空寂,对子替道:“你着人将子夜送回私宅好生照看,与我回王府看看。”
瘦翁不紧不慢地道:“这人啊,是活不了了,还不如让她早些死了好,早死早超生,总比看着她的身子一天天地烂下去的好。”
苏洛听了瘦翁的话,心底一丝冷笑:他们苏家的人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死后又怎能好超生?
冷冷地道:“这命是我留下的,我自会想法子把她救活,无论用什么法子付出多少代价也在所不惜!”
七子陪她一路走来,人却一个一个离她而去,死去之人已不可追,可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夜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她都义无反顾,不仅如此,她还要将杀子夜的人揪出,剁之而后快。
胖宿急道:“瘦翁,大大不妙啊,这女娃急着救人,可别累坏了咱们的徒儿。”
子替惊讶地看着苏洛问:“徒儿?”
苏洛表情淡淡,看不出是喜是悲,道:“这身子已两月有余了。”
若是在平时,子替定然高兴地对苏洛称喜,可如今之势,如何兴奋得起来。只得安慰道:“小姐可要注意身子,切莫劳神伤了孩子。”
苏洛轻轻抚摸着小腹,道:“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的确,这个时候的苏洛自身难保,她没有信心能保住腹中胎儿安全落地。
胖宿听这话跳了起来,道:“你这女娃怎的胡言乱语?他可是我徒儿,来得正是时候。”
子替担心地问苏洛:“岳王可知孩儿之事?”
苏洛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连子夜都瞒了去,他又如何得知?再说了,他也未必想这孩子出现,岳王如今势头正盛,又怎会让儿女私情牵绊了他的宏图大计,别的也就不说,光是子陌子柔之事,我苏洛与他便隔了千山万水,这孩子注定一出生便不顺的……”说着眼中露出黯淡之色。
子替道:“可他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骨肉。”
苏洛微微苦笑道:“没错,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不管司马城态度如何,我皆要将他生下来。”
子替看他激动,轻轻抚着她的手臂,问:“若是岳王知道孩子之事,他会如何行事?”
苏洛摇摇头道:“罢了,我不想因为孩子而改变他的初衷,且看他如何行事,这孩子我是舍不掉的。”
子替激动地抚着苏洛道:“小姐勿须忧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苏洛点点头,看着躺着的子夜道:“我如今倒想护子夜周全,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瘦翁在旁边听二人对话,不紧不慢地道:“胖宿,看来咱们的徒儿也是个命苦的人,这徒儿已认了,你说这事是管还是不管?”
胖宿笑道:“当然得管!我老头子正愁闲着无事呢。”
苏洛知二人想帮她,可她苏洛的事又岂是两个江湖老者所能掌握的,且二人来路不明,虽未抱期望,却也对二老千恩万谢,末了才道:“二老还是另择高徒吧!我苏家处处劫难,实无将二老牵扯进来之理。”
那胖宿似乎有些不快地道:“苏小姐的意思就是看不起我二老,觉得帮不上你们了?”
子替道:“二老请勿误会,我家小姐绝非此意,不过我们一路凶险走来,怕给二老添麻烦!”
瘦翁淡淡地道:“是你们怕我二老给你们填麻烦吧!罢了罢了,竟有不领情的”向胖宿挤了挤眼,道:“胖宿我们走!”
那胖宿还待说什么,可他话没说出口,就被瘦翁拉出好远,二人轻功极好,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中,如来时一般神秘莫测。
******
如今已是深夜,岳王府中却是灯火通明,苏洛等人一进门,远远地便有方贾上前传话,说是长公主在府中等候多时。
苏洛二话不说,带着子替跟着方贾入了岳王府正厅。
厅内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放眼望去都是府中的丫鬟小厮及管事。
主座上一个中年女子,身着一身紫色长衫,外披一件绛红色缠丝锦袍,头上一朵七彩珠翠摇曳生姿,让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她洁净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岁月碾压过的痕迹,风韵依旧。
苏洛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宠冠京华的永月长公主,果然气度非凡。
在苏洛打量着长公主的同时,长公主也在打量着苏洛,她心中也在惊叹:“不愧是苏门之后,光是这风华气度便无人能及,穆桑桑又怎能是她的对手,可穆桑桑不是,不表示她这个长公主不是!”
苏洛见了长公主,行礼道:“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长公主冷哼一声道:“你身为岳王正妃,未得岳王之令,擅自出府小住,于理不合,看来王妃是没有将女子的三从四德给读明白!”
苏洛不卑不亢地道:“王爷行军之前已吩咐了臣妾,一切随性,三从四德是让女子从夫,并未让女子从姑姑,岳王不追究,长公主倒是在意得紧!”
长公主站起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如今本宫人也来了,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你倒是说说郡主犯的何罪,你要将她软禁。”
说着看向坐在一旁的穆桑桑,苏洛朝穆桑桑看去,恰好穆桑桑也看向她,那眼神极为复杂,有妒忌,有恨,也有畏惧和些许的骄傲!
苏洛叹气道:“也不是什么大的错处,就是府中的小妾,怀了岳王的骨肉,却让郡主不小心推下湖,却不想那怀着身子的人本身子就弱,经不得折腾就这么走了,臣妾想,无论如何人也是因郡主而死,且一尸两命,这罪过可不是臣妾能做主的,便让郡主在柴房小住,等王爷回来后定夺。”
长公主道:“笑话,是谁说郡主将那小妾推入湖中的?”
然后绕着府中的丫鬟小厮及总管门走了一圈,逐个问道:“是你?是你?又或是你?……”
她每问的一个人都畏畏缩缩地摇头不语。
最后,长公主道:“是谁看见了出来说说!”
苏洛道:“方总管略有所闻!”
方贾听到苏洛提到自己,不得不站出来,接受长公主咄咄逼人的注视。
长公主问:“方总管可是亲眼看到郡主将小妾推入湖中?”
方贾支支吾吾地犹豫道:“这……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也看得不甚清楚,可能是越姑娘自个掉到湖中的。”
苏洛心中一丝冷笑:人说树倒猢孙散,这话一点不带假,想不到司马城的管家也是这么不经事的。
可苏洛随即又想,不对,司马城这么心思慎密的人怎么会让这样一个人打理自己的庭院,若是方贾是个有担当的人,那他方才绝对是故意的,而这个故意也就是司马城的授权,司马城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如今羽翼已丰,掉转矛头开始对付自己了?
他要的不是自己,之前的那些什么江山美人的话都是过眼的云烟而已,他要的不过是她手中的财富和权力,可一旦他发现自己不再忌惮苏洛手中的财富和权力的时候,他开始反扑了。
想到此,苏洛心中划过一丝凄惨地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司马城的恩情竟这般浅薄。
之前的种种犹如流光泡影一般在苏洛脑海中划过,天下之大,何处容得下她苏洛,这偌大的邯京城也无她一席之地,可她仍要留下来,因为子夜昏迷未醒,子柔子陌尸骨未寒,她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哪怕哪一天她要与司马城兵戈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