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烦闷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姐姐送你回去便是。”
那小红突然止住哭声,站起来笑道:“你想送我回家?”
子夜道:“不想。”
小红道:“幸好,我也不想让你送我回家,我要这位姐姐送。”她说话的时候,用满是泪水的手指着苏洛。
苏洛看着她的手,表情淡淡地,不说话。
子夜道:“这可是我家小姐,无暇送你。”
小红嘟着嘴急道:“她若不送我,我便不回去!”
子夜笑道:“现在的女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你便在此处哭个够。”
小红听她的话后,果真又滚在地上哇哇大哭。
苏洛摇摇头叹气道:“不如,你说说你为何会喜欢穿绿衣服,为何你爹娘要给你取名做小红。”
那小红好像听了件极为兴奋的事,即刻从地上跳起来,闪着大眼睛道:“姐姐你想听?”
苏洛点点头,其实她不想听,可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听的份了。
小红兴致勃勃地道:“我喜欢穿绿衣服是因为我喜欢绿色,所有的绿色的东西,比如说青山绿草,比如绿色的衣服,绿色的树叶,绿色的花朵……”
子夜打住她道:“也不见得有甚稀奇。”
小红不屑一顾地道:“那你又知道我是怎么喜欢红色的?”
子夜道:“无非是喜欢些红色的花花草草。”
小红甜甜地“咯咯”笑道:“我喜欢红色是因为红色和血一样,听爹爹说,我将出生之时娘流了很多血,可我就是不愿呱呱落地,直到娘亲的血流尽,小红才浴血而生,爹爹便给我取了这名字。打一出生我就很喜欢血,还喜欢血一样的红色,我两岁的时候就将奶娘的****咬断吸她的血,五岁将还是个婴孩的亲生妹妹的头捅破将她的血流干,七岁便将二娘的手和脚砍了下来,让她的鲜血染红整个池子!”说到此处,小红突然顿住,问:“你们可知道‘西山五虎’?”
苏洛等人静静地盯着她,子夜也警惕地看着小红,淡淡地道:“不知道。”
小红甜甜地笑道:“‘西山五虎’就是享誉江湖的五兄弟,据说他们个个力大如牛,双拳皆能敌二虎,武功盖世。在西山一带剿灭匪类除暴安良,因有他们五兄弟在整个西山一带安居乐业,家家忽忽夜不闭户,百姓路不拾遗,是顶呱呱地大好人!”
子夜点头,道:“果真是英雄人物,有机会还得拜会拜会。”
小红叹气道:“可惜啊可惜,你们再也见不到这样的英雄了。”
子夜问:“为何?”
小红道:“因为上个月初五,他们五兄弟在家中被人一块肉一块肉地活活咬死,听说五虎的庭院内,血流成河啊!”
子夜面不改色,道:“五虎神功盖世,竟遭此毒手,那杀人的人也甚是残忍。”
小红笑了,道:“杀人的人,你们也认识。”
子夜睁大眼睛道:“我们也认识?”
小红哈哈笑道:“因为那人就是我!”
子夜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天真纯朴的绿色孩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苏洛却淡淡地问:“你杀了五虎之后可还杀了别人?”
小红睁着大眼睛看她,道:“没有。”
苏洛道:“幸好没有,要不然你入了阿摩地狱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小红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苏洛,问:“阿摩地狱可有绿衣服穿?可有人杀?”
苏洛摇摇头。
小红笑了,道:“那我为什么要去?”
子夜冷冷地道:“因为我要你去!”
说着“唰”地一下将剑拔出,对准小红的胸口刺过去。
奇怪的是小红丝毫未动,依旧笑意盈盈地在原地看着子夜,看着那把长剑从她的胸膛刺入,穿过背心。
更奇怪的是小红被剑刺穿的胸口一滴血也没流,小红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受伤的痛苦,依旧是红扑扑的笑意。仿佛那剑刺穿的不过是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布偶,而非有血有肉的身躯。
所有人都很惊讶,除了小红。
最为惊讶的是子夜,她很想问问小红这是为什么,可她已没有机会了,因为下一秒,小红红扑扑的右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胸口,小手一抓一放,子夜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
小红的速度太快,快得苏洛还没看清小红的手是怎么抓住子夜心脏的,子夜便躺倒在她面前。
车夫眼疾手快,飞出一腿将小红拦开。
苏洛蹲下身子,想也不想便从怀中取出一颗续命丸给子夜服下。再去摸摸子夜的脉搏,发现她的心跳已停止了。
苏洛的心顿时冰冷了半截。
抬起头,发现车夫与小红已过了几招,如今二人呈对峙之状。
苏洛叫住车夫道:“你不是她的对手,你将子夜抬上车罢!”那车夫听她的令行事,走到子夜身旁将她抱起放到车上。
苏洛冷冷地看着小红,淡淡地道:“‘血孩儿’果然名不虚传。”
小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兴奋的事,高兴地叫道:“你知道我是‘血孩儿’?你认得我?我是名人了?”那表情就像是一个孩童突然得到了一串好吃的冰糖葫芦,若非刚才的那一幕,谁也不会将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和一个嗜血的杀人魔头联系起来。
苏洛道:“我苏家虽纵横朝野,不入江湖,可也并非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血孩儿’身怀绝技,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杀人如草芥受了天谴,一辈子也长不高,停留在十一二岁的身形,明明是个堂堂男子,却面若桃花娇俏玲珑,扮作女娃哗众取宠,可惜了他一身本事。”苏洛虽身在朝堂,可她不忘关注江湖之事,这血孩儿并不是一个稀罕人物。至少在苏洛的密保中已出现过三次。
传闻‘血孩儿’最忌讳的便是自己的长相身形,曾有人在他面前说他长得不像个男人,便被‘血孩儿’活生生地将面皮撕下,束在日头底下暴晒一日而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拿他的长相和身形品头论足,如今苏洛便是要戳一戳他的脊梁骨。
事实证明传言非虚,‘血孩儿’红着双眼怒视苏洛,双手紧紧地握着,握出了青筋道道。
苏洛从他眼中分明看到了热气腾腾地杀气。
可他却未对苏洛出手,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苏洛淡淡地笑道:“你若要杀我,何必这么费神扮作个女娃。”
他收了怒意,眼睛微亮地看着苏洛,道:“有点意思,那你知道我为何要杀她?”他指的是子夜。
苏洛摇摇头。
‘血孩儿’道:“你不问问?”
苏洛笑道:“我该知道的,不问你也会说,我不该知道的,问了你也不会说,我何必多费唇舌。”
‘血孩儿’没有接她的话,因为他发现了比和苏洛说话更有意思的事情。
苏洛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在他们方才马车驶过的路上远远走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瘦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矮胖的着一身纯色白衫,两人手上各自打着一盏灯。
微弱地灯光打在二人苍白的脸色,远远望去倒像极了黑白无常索命而来。
这二人身形看起来极为笨拙,走起路来像山野村夫,可你若是认真细看,就会发现二人步履轻盈,竟是踏尘而来。
据说轻功和内力到了一定境界,走起路来便轻盈如飞,脚尖不用踩踏地面,光是借着地面扬起的细小尘土便能借力前行,在此之前对这些关于功夫的言说苏洛也只是耳闻而已,并未亲见,也不相信世间有这等人,可如今黑白二人让这一切成为了现实。
苏洛看着越走越近的黑白二人,露出一丝苦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夜真是热闹非凡啊,她苏洛怎的这般招人。
突然就听到那矮胖的白衣人道:“瘦翁,这青天大白日的竟有人在唉声叹气!稀奇稀奇!”
那高瘦的黑衣人答道:“你这胖宿想是老糊涂了,如今黑天瞎火的,明明就是大晚上。”
胖宿问:“果真是晚上?”
瘦翁道:“不是晚上你我二人点着灯干嘛?”
胖宿赞同道:“有道理有道理,如今是大白天的,你我点着灯干嘛,还不将它熄了?”
二人说话间已行至苏洛等人面前。
瘦翁道:“如今明明是晚上,你怎的就说成是白天。”
胖宿道:“明明是白天你怎就说成是晚上。”
瘦翁道:“不如我们让这女娃评评理,看看现时是白天还是夜晚。”瘦翁指着苏洛。
胖宿赌气道:“评理就评理。”
说着走到苏洛面前,绕着她上下打量一番,道:“女娃,你给说说是白天还是夜晚,若你说是夜晚我便将你这妹妹扔到河里喂鱼。”他看向‘血孩儿’。
苏洛心想看来他们是把‘血孩儿’看作自己妹妹了,道:“若我说不知呢?”
胖宿道:“你明明看见却说不知道,那我便让你真的不知道,变成个瞎子。”
苏洛心中七上八下,在盘算着这二人的来路,可思来想去均无果,也不知二人是敌是友,又或者仅仅是巧遇的路人。
这时‘血孩儿’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洛道:“姐姐,小红以后都很乖,不要不理小红了,小红想爹爹了,带小红回家吧!”
那神态表情,活生生一个被姐姐责骂委屈不已的小女娃。
苏洛故意生气地道:“你自个偷偷跑出来玩,家中父母担心得紧,你倒自个先哭了起来,这样的妹妹没了倒还省心。”
说着对那胖宿道:“我这妹妹性子太野,没个管束,二位若是欢喜,便将她带走,磨磨她的心性,也好让家中二老少操点心。”
那胖宿听她的话,似乎很兴奋,跑到‘血孩儿’跟前打量着血孩儿,一会捏捏他的脸蛋,一会揉揉他的头发,摸摸他的小手,笑道:“瘦翁,我们此行非虚啊,捡了个女娃。日后你做她娘亲,我做他爹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啊!”
那瘦翁却不为所动,冷哼道:“怪胎而已,你竟兴奋至此!”
胖宿笑道:“好好的一个女娃,竟说是怪胎。”
瘦翁道:“三十好几的男子,竟长得这副模样,不是怪胎又是什么。”
瘦翁的这话,让苏洛看到了‘血孩儿’隐藏在眼底的杀意,可那胖宿似乎并未察觉,继续道:“此次下山不是说好了收个徒弟么,管它是怪胎好胎。”
瘦翁道:“要收你自个收,我要收徒弟,也要收她腹中的这个。”瘦翁用手指着苏洛的小腹。
他的话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诧异目光,都一齐看向苏洛。
苏洛双手护住小腹,警觉地看向瘦翁。心中骇然:他竟然知道自己怀孕之事……
她身怀六甲之事连成日跟在她身边的子夜都瞒了去,一个素未相识的老者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眼前的人真有着神仙般的睿智?
胖宿倒来了兴致,再一次绕着苏洛打量了一番,道:“对对对,要收也收她腹中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