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叹气:“我也想家了。”苏洛的家在哪里?在邯京岳王府?还是在宣国沛王府?亦或是宣国扬州苏府?
薛之览俯视她倾国倾城的侧脸,两年前的往事在他心中铺陈开来……
那一日下着倾盆大雨,雷电交加,苏洛正专心致志给躺着的薛之览换药,旁边摇床中的严淳睡得正酣。
突然禁闭的大门传来“笃笃笃”几声急促地敲门声,苏洛收拾好薛之览地床铺便去开门,不想门外进来的是一脸焦急的黄大夫,浑身湿漉漉地看着苏洛。
黄大夫的身后,是两个浑身被雨水浇透的一男一女,女的面色苍白,双目禁闭,气息微弱,尽管如此也难掩她倾国倾城地风姿,而男地则一脸温和,当他看到苏洛的时候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男一女便是刘祯和郝长歌。
三人进了屋,黄大夫便对苏洛道:“先生,容在下冒昧,可否救救这位女子,在下医术不精,无力回天。”自从苏洛教书之后,这黄大夫时时与苏洛讨教医术,也算是苏洛的半个徒弟,他与其他人一样尊称苏洛为先生。
苏洛眼神灼灼地看着郝长歌,不说话,刘祯死死地抱着郝长歌,用一中乞求地眼神对苏洛道:“洛儿!”刘祯能叫他洛儿,看来他已明白真相了。
黄大夫惊问:“原来二位与先生认识?”
苏洛不理刘祯,脸色微愠,冷冷地问:“黄大夫,不是说了不能将我之事与外人道吗?”
黄大夫脸色不自然,吞吐道:“在下几日前到镇上采买些药材,在山外头便遇到这二人,二人想是在山中奔波了多日,疲惫不堪,且那女子面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了,这位公子一听说我会医术,竟跪着求我诊治,可在下医术平庸,无回天之术,想先生或许有法子,便冒昧带人前来,先生也是菩萨心肠之人……”
苏洛打住他,怒道:“黄大夫,此处非善堂,且黄大夫曾答应不将我等行踪与外人道,竟是背信弃义了,这二人我断不会医治,也无力医治,黄大夫请会罢!”
黄大夫面露尴尬之色,说不出话来,只得叹了口气,连连与苏洛道歉。
刘祯红着眼睛看苏洛:“洛儿,你当真见死不救?”
薛之览在旁边道:“黄大夫,我兄妹二人不想让人得知也是想在村中过些安稳日子,黄大夫以后还是守口如瓶地好。”
刘祯这时才发现床上躺着的薛之览,惊讶地看着他道:“薛统领!你怎的也在此处,你快让洛儿救救长歌,她怕是拗不过这几日了。”
薛之览看看郝长歌,叹气对苏洛道:“洛儿,你若不想救人,便不救罢。”
刘祯惊讶地看着薛之览,怒道:“薛统领,你竟然?她怎么说也是郝将军的女儿!怎么说也是与我们一同长大的,你就这么忍心。”
薛之览冷笑:“我忍心,刘祯,你的眼睛被狗吃了,你没问问这位郝小姐对洛儿做了什么,她丧尽天良毁了洛儿的容貌,厚颜无耻用毒易容假扮洛儿,洛儿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你倒是为难洛儿了。”
刘祯惊讶地看着薛之览,似乎这些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是愣愣地道:“此话当真?这……这……”然后看向苏洛。
苏洛冷声道:“想她也只是告知你我乃苏洛,她是郝长歌,又怎么会与你说这些,郝长歌向来是个自负的女子。”
“扑通”一声,刘祯抱着郝长歌双膝跪在苏洛面前,道:“洛儿,我知郝长歌对你不住,今日请你救她一命,若是你要恨她,便将恨往我身上撒,我刘祯如今一无所有贱命一条,你若是气不过,便将它拿去,用我的命换她的活!”
苏洛听刘祯这般发自肺腑的言语,悲凉地苦笑:“刘祯啊刘祯,你这般为她是值还是不值?”
刘祯抱着郝长歌的手紧了紧:“只要她好,值得!”
薛之览愣愣地看着刘祯:“殿下心中所系的那个人不是洛儿吗?何时变成了郝小姐?殿下对洛儿的这份恩情也恁地淡薄了。”
刘祯被薛之览说得红了脸不说话,死死地抱着郝长歌,仿佛一个松动郝长歌便会从他怀中溜走了一般。
苏洛悲凉地叹了口气:“殿下,我苏洛何德何能受你这一拜,还是起来罢!”
黄大夫看苏洛态度有所缓和,忙在旁边道:“先生菩萨心肠,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洛打住他的话,道:“要我救人也不是不可以,你三人皆得发誓不得将今日之事外传,否则……”
刘祯和黄大夫自然应允了苏洛的要求,都纷纷发誓不外传。苏洛方才点头救郝长歌。
苏洛将郝长歌放在床上,给她换了身衣物,灌了两碗汤药,扎了几针两个时辰之后人便醒了,惹得黄大夫感叹连连,他曾是宣国中的太医,因为党派之争被罢黜,便在村子中隐居,医术说不上绝妙,却也是当年太医院中数一数二的圣手,可比起苏洛来,他还是差得远了。
苏洛看他在旁边感叹,淡淡地道:“黄大夫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谦卑有理儒雅风流,行医用药也是中规中距,从不乖张,这岂是一个山野赤脚郎中所有的?黄大夫并非看二人可怜才将二人救起的罢?”
黄大夫俯首道:“先生目光如炬,在下深感佩服,在下原先在宣国内任太医院任职,当年不甚被搅入后宫之争受牵连,是三殿下的母妃救了在下。那时三殿下不过五六岁的孩童,可还是被在下认出。”
苏洛点点头:“既然黄大夫已将话说开,我与薛大哥的身世黄大夫也不言自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用我提黄大夫,黄大夫侵染官场多年,这点事务想来也是通透的。”
黄大夫道:“苏小姐尽管放心,在下定能守口如瓶!”
苏洛点头,又教了些黄大夫一些医理药理,算是边治边教,现学现卖。
郝长歌目光涣散,浑浑噩噩,当她看清楚对面的女子是苏洛之时,激动地叫道:“苏洛,怎的是你?”
苏洛冷笑:“若非是我?郝小姐还有命在?这毒易容之毒想是要发作了罢!”
郝长歌依旧怀疑地看着苏洛:“你好心救我?”
苏洛冷笑:“我倒没这般好心,不过救了你也能换回自己原先的颜面,何乐而不为?”
郝长歌诧异地问:“你是说?若要解毒,必要要换了我的颜面………”
苏洛不置可否,再后来,苏洛果真通过黄大夫的手将二人的面容相换,苏洛又变成了原先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而郝长歌的面容也变成了赵夙缇了,这毒易容的乖张之处就在于此,偏生从自己脸上用毒炼出的颜面不能使用,给了别人却相安无事。只不过是这易容之术这世间恐怕只有苏洛和瞿秋白二人得知罢了。
三年的清淡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反而多了份成熟与淡然,反倒是自己,由于长时间地以药养身,反而有些老了。
薛之览道:“出去罢!这三年我已知足了!”能与苏洛平淡地相亲相爱过三年安乐地日子,那是从前的他做梦也未曾想过的事,这三年对他来说,可以用一生来回忆了。他并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尤其是对苏洛的这份沉甸甸地感情,他用死来换这三年,足矣。
“永顺王一家如今在陵安城的刑部大牢之中,薛大哥可有想法?”苏洛道,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司马城将宣国旧部全部羁押在刑部,由刑部发落,顺者昌逆者亡,这是每个新生帝王对前朝旧人的宽厚仁慈。
至于那些所谓的前朝皇族贵胄,待到国破家亡之时,余下的路不过是要么舍身就义以身殉国,在历史的篇章之中留下名垂青史的忠烈一生,要么苟延残喘在新朝求得一席之地,任个无实权地一官半职,顶着贪生怕死地骂名畏畏缩缩地过一辈子,累及子孙也抬不起头来做人,若是能言善辩的,便会说出一堆“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的大道理,混淆视听。
薛之览眉头紧皱,他是永顺王养子,虽无血缘之亲,可永顺王夫妇对他视如己出,如今看他们身陷囹圄他又怎能视而不见?永顺王的脾气他是最懂的,宁愿血溅当场也不会屈尊于司马城,而苏洛是司马城的妻子、严淳是司马城的儿子,他们迟早是要与司马城一道的。
国仇家恨又岂是一言两语能道得清说得明的,或许走出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他们便形如陌路了,一股莫大地哀痛袭上心头。
苏洛看他神情沮丧,道:“薛大哥对我苏洛母子有再造之恩,薛大哥的家人便是我苏洛的家人。永顺王一家的事便交给我处理吧。”
严淳没有理会苏洛的承诺,而是问苏洛:“若是他不肯放人,洛儿又当如何?”
苏洛思索了一番,说实话,之前和司马城朝夕相处,自己就不能打包票说完全看得透司马城,如今时隔三年,她还真有些不敢肯定司马城对她和对这个江山的看法。可无论如何,人她是一定要救出来的,因此她回答说:“放心吧,就算是倾苏家之力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