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司马裕又与刘郢说了一阵,苏洛一句都没听在心里,她觉得很累,有人在外头喊安王说有事相商,安王匆匆离去,只留下刘郢与苏洛在房中。
刘郢依旧静静地喝着茶,苏洛问:“太子当真要将苏洛送人?”不是提问,而是确信和痛斥!
刘郢走到她床前,咬着她的耳朵细语道:“杀了司马城之后,司马裕容易对付多了,届时你自然是我刘郢的,江山与美人,本太子都要!”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刘郢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苏洛看着刘郢那一闪而过的狠戾眼神,有种时光不再的错觉,那个她从前认识的刘郢,已让权欲熏心,他那深不见底的心谭,虽印着自己迷离的身影,却也被深深烙上了‘野心’二字,让他失了那颗纯洁宁静之心,偏了方向,错用了手段!
苏洛看着刘郢,突然有一种剥开迷雾见日月的豁朗,冷声笑道:“其实我一直没变,太子也没变,我们本是不同的两个人,只是曾经都迷了眼,如今甚好!”
思索了半响,艰难地从袖口中抖出一支玉佩,咬牙道:“多日来我一直在想还有些什么事未曾做,现在见了你,我原来是忘记将它物归原主了!”
刘郢转过身,看到她袖口的玉佩,身子猛地一震:这玉佩就是三年前他偷偷塞给苏洛的那一块,也算是定情信物了,如今苏洛将其物归原主,其意不言而喻……
他因内心激荡身子微微颤抖,僵硬地拿起玉佩,用一种奇怪地腔调问:“爱上他了?”
苏洛觉得他问这话很可笑,不管她有无爱上司马城,他刘郢都不是自己所能爱和应爱之人,而是应恨之人,退一万步讲,即便自己爱上了司马城,这又与他何干?难不成他还当自己是当年随意哄骗动不动就吐露心声的青洛郡主?随即冷笑道:“比起苏洛的感情来,太子殿下不是更应关心掳人之事?”
刘郢并未理会苏洛地冷嘲热讽,而是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声音有些干涩:“我对你的心是变了,变得越来越放不下你了……”那沙哑地声调中透着无奈……
苏洛冷哼一声,这个男人啊!明明做出这等杀父王掳掠自己伤害自己的事,却睁眼说瞎话爱自己,爱不是这样的,爱应该是付出,不求回报和趋之若鹜,至少要做到向司马城那样……
想起司马城,苏洛地心沉到谷底……自己被掠他又在做什么,找不到自己他一定很担心很着急,又或许,他压根就不管不顾自己……
正在苏洛陷入沉思的时候,刘郢一脸颓败地走出了房门。
******
苏洛身子不能动弹,可脑子却异常灵活,她一整晚都在想着司马城会不会来救她,别人不清楚她却自己明白得很,司马城若想夺得这个天下压根不用她苏家的一兵一卒,而此地是司马裕与刘郢部下的天罗地网,只等他司马城前来自投罗网,来送死,而这些的前提,都得看她苏洛在他司马城心中有多大分量。
苏洛希望他来,他若来了,说明他对自己出自真心,明知龙潭虎穴还为伊舍命,可苏洛又不希望他来,他若来了,即便不死也会九死一生……
正当苏洛在矛盾中挣扎的时候,刘郢踢门而入将她抱了出去。
刘郢将苏洛抱在马上,苏洛方才意识到如今天已大亮,几近晌午。
行了一段路,二人行至一个山谷之中,刘郢在苏洛耳中细声说道:“此谷当地人称之为瓮谷,地势险要,易受难攻,入谷中便如瓮中捉鳖一般任人鱼肉,当年襄、邹二国交战,本邹国势弱,可襄国太祖皇帝领十万精兵困于谷中,活活被射死,也因如此,扭转了襄、邹二国交战的局势,成如今三分天下之势,此后这谷便被称之为死谷,还有谣传说此处是邹国之龙脉,因此邹国历代皇帝都派重兵把守,如今此地的兵权落入安王之手,他司马城插翅也难飞了。”说着若有若无地冷笑一声。让苏洛不禁打了个冷颤。
苏洛听他说得心中骇然,环视四周,方看到山谷四周果真重重官兵把守,司马裕身着戎装,一人一骑站在众多兵士中间,神采奕奕,用一种自信而傲慢地神情看着刘郢和苏洛。
苏洛与刘郢的对面,一个俊朗的男子一身藏青色的袍服在阳光的照射下灼灼生辉,他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子离!这不是司马城又是谁?
苏洛的心急剧地跳动着。
他!终是来了……
可苏洛此刻却希望他不曾出现过。苏洛突然发现自己很矛盾,他没来的时候希望他来,他来了之后又洗完他不曾来过……
司马城看苏洛一动不动,只是两只大眼睛瞪着自己,面露焦色,担忧流露眼底。刘郢冷冷地笑道:“岳王莫要担心,你这妃子狡猾得很,在下只是让她服了些‘七日醉’,岳王有这份心,还是担心担心自个的好!”
说着便打马走向司马城,司马城与子离也慢慢靠近。
四人相遇时,司马城冷冷地道:“把她给我!”
刘郢将苏洛递给司马城,司马城一接住苏洛,便紧紧地抱着,仿佛一个不小心,苏洛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苏洛身子软绵绵的,任他紧紧抱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你为何要来?”
司马城笑道:“我若不来,你该在心里诟病我了!”
苏洛还待说什么,司马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紧紧地按着,仿佛要将她楔入自己身体里,可那动作却极其温柔,生怕弄疼了她,他在她头上小声地道:“回去后莫要任性,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活着,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他与她说的话,仿佛是要永别,对!是永别!
苏洛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两行热泪滚滚而落……他知道司马城今日来找她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司马城这话所隐含的意义。
未等苏洛回过神来,司马城已迅速接过刘郢递来的一颗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苏洛惊讶地看着他简单的这个动作,颤声问道:“你方才服了什么?”
司马城不答她的话,眼带不舍却又果断地将她递给子离,决然道:“速速带王妃回去,不得有误!”
子离接住苏洛,犹豫地看向司马城。
苏洛眼睛死死盯着司马城不放,惊恐地道:“你方才服了什么?”
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司马城服了什么,可苏洛却是略带希翼地不断问着,泪如泉涌,声音显得模糊不清。她不知是因为毒药让她的脑子不清醒,还是心中的悲痛让她昏了头脑丧了理智……
司马城扭过头去,不看苏洛,厉声对子离道:“速带王妃离去!”
苏洛慌了,惊恐地看着司马城,哭喊道:“我不走!子离别带我走!”
子离哪里肯听她的话,转身打马便行。
苏洛热泪直流,身后传来安王得意的哈哈大笑声:“司马城,本王早就盼着今日能将你剁之而后快!”一声声刀刺皮肉的声音声音响起,苏洛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仿佛看到了司马城血肉模糊的身躯,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动都不能动,只能任子离将她带走……
苏洛激动地叫着:“子离,子离,回去,你敢违抗命令不成?”
子离斩钉截铁地道:“回去后任凭小姐处置!”之后狠狠踢了几下马肚,跑得更快了。
身后安王的声音隐约传来:“岳王违抗圣令,私自离开皇陵,本王擒之,如有违抗,杀无赦!”
子离与苏洛逃出死谷,便看到司马城一群越字辈的侍卫领着百来个身着黑衣的死士在外等候,另外还有几个她苏家的人,子替与子殇也在。胡伯阴沉着一张脸看苏洛,眼角似乎蒙上些雾水。
苏洛此时已泪流满面:“胡伯,我……”后面的话苏洛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到胡伯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疏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便转过身去不看她。此时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司马城为她所做的,岂能用感激和道歉诠释得清的。
子离将苏洛丢给子替道:“小姐中了‘七日醉’,速速送小姐回‘仁心堂’!我等去救王爷!”
说着带上众人从原路返回,片刻之间便走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子替和另外两个苏家的死士。
苏洛止住泪,闭上眼,沉声道:“子替,召回苏家的人,重返邯京!”
子替点点头,向其中一死士低估了几句,那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林子中。
苏洛又道:“‘七日醉’你不可解,速带我回仁心堂找乌诺!”
等苏洛回到‘仁心堂’便有人来报说苏家的人在日落之前可尽数待命。
苏洛坐在仁心堂的厢房内,任由乌诺在自己身上施针解毒,子替在一旁看得直邹眉头道:“小姐,这‘七日醉’无其他法子可解了?非要给自个身上扎洞?”
苏洛淡淡地道:“配置解药需三日,可如今之势,岳王生死未卜,我等不得了!”
子替轻轻叹气道:“小姐果真对他上了心!”
苏洛不置可否,只是一味苦笑!她相信任何一个女子,面对司马城这样的男子都不能不动心……
两个时辰之后,苏洛走出厢房,此时她已换了件黑色的金丝长裙,那妖魅的栀子花滚边在落日的余辉中摇曳生姿!
她看了树上突飞而来的几只叫唤的鸟儿,面色阴沉。
问身后的子替:“你说,岳王能逃过此劫吗?”
子替道:“小姐勿须挂心,岳王吉人自有天相,且岳王终究是皇子,他安王也不是说杀就杀的!”
苏洛淡淡地道:“但愿如你所言!”
顿了一会,又问:“准备好了?”
子替点头,道:“备妥了,此去凶险,小姐三思啊!”
苏洛不理子替的话,问:“如今谷中正在血战,我们的人和岳王的人正陆陆续续地赶往谷中支援,可刘郢也在四周调兵遣将,这一趟我非走不可!”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苏洛与子替及乌诺坐上一辆四匹大马的车子,飞速地朝死谷疾驰而去。
此时天已黑了,林子四周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地哀鸣,给本就充满阴霾之气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萧杀和恐怖。
苏洛等人未曾进得谷内,便听到呼天抢地的喊杀声夹杂着血腥之味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苏洛第一次面对此种杀戮是在宣国皇宫大内,可那时她也只是在御书房内,未曾见过这等血腥之状,如今谷内横尸遍野,血染山河的惨状在她面前展露无遗,让她心跳加速,全身却异常冰冷。
苏洛站在一处隐蔽的山坡处向外看,身边源源不断有黑衣死士入谷加入血战,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有人冲进来。冲进来的人中,有苏家的、岳王的,还有襄国的和宣国的。他们的鲜血不仅染红了死谷,也然烧红了敌人的眼,让对方更加疯狂地反击和进攻。当柔和地月光辐照在这块所谓地邹国龙脉之地时,死士门个个杀红了眼,一个个带血的断臂残肢及头颅被堆就,在温柔地月光下泛着诡异而恐怖地光芒,让人触目惊心……
苏洛寒着身子目视这一切,双肩抖动,闭上双眼:这本是一个多么美好,适合佳人才子花前月下的夜晚,这多么宜人地月色啊,竟被鲜血染红了……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深刻含义,可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支撑着着她:救出司马城!
突然,从树林中闪出一个黑衣人,对她俯首道:“小姐,西面坡上有一小队士兵潜逃而出!”
苏洛急问:“哪边的人?”
那人回道:“邹国兵士!”
苏洛叫道:“不好,他们欲突围回宫报信,派人截杀,一个不留!”
那黑衣人领命离去,苏洛想了想,对子替道:“子替,速派人马巡视死谷四周,若有逃出者,不管是哪路人马,当即宰杀!”
等子替离去,苏洛又对乌诺道:“乌诺,你带十几个自家姐妹从东面悄悄潜入,救出岳王,莫要杀人恋战,若事出突然,可用毒!”
乌诺令了命带众姐妹朝谷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