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临近仲秋,午后的太阳依旧还是热辣辣的。
大热天还要带着厚厚的棉布口罩,着实算得上一种惩罚。
李龟年叹了口气,拉紧了些口罩,摇着折扇到了朱雀大街。
自打长安染病者突破千人,仁宗就在花老爹的建议下间断性地封了东西两市。
如今盛夏行人都络绎不绝的朱雀大街,现在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来来往往。
李龟年到了长兴坊门侧的酸梅汤店坐下,要了一壶酸梅汤饮着,远远地看着仁安坊的坊门。
韩可尔昨日没回岐王宅,今早倒是照常去了清幽阁当差。
有品阶的女官每日都要回宅上报道,昨晚她彻夜未归,如若岐王在宅内,免不了过问几句。
往日宅上热闹非凡,不是投壶就是作歌谱曲女,要么就是和曲而歌、合歌起舞。李龟年叹了口气,别说季闻不知许合子去哪里了,饶是自己与她私交不错……他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大概就是岐王接任花老爹成为京兆尹之后,整个岐王宅便开始分崩离析了。
宅上的门客本就来自五湖四海,文化、宗教、饮食等方面皆有诸多不同;冻破了窗户纸,大家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保持表面上的和谐了。
岐王接任京兆尹就没再回过宅子,不是今天被仁宗支使去镇压流民,就是协调京畿道下辖的三十二个县的各项事务。
尽管有京兆少尹孟温礼辅佐,没有经验且管理经验不足的岐王每天都在“007”,公文依旧堆成了山。
这么看,花老爹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坐了大半个时辰,一抹淡绿色的身影照例出现在了仁安坊门口。
韩可尔穿着今日当差时穿的衣裙,淡绿色的齐胸襦裙的下摆上坠着粉线和银丝成的荷花,极为精致。
李龟年放下几枚钱,拉进口罩装作路过似的走了过去。
她这次并未进坊门,而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不多时,一个扎着双环垂髻的小丫鬟走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韩可尔和她谈了几句,两人都戴着口罩,李龟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大概有两三分钟,两人就先后告别离开。
李龟年目送韩可尔渐行渐远,刚准备选距离跟着,一个人突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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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军营,主将帐内。
七八月是陇西的“风季”,几乎全天都在刮风。
陇西遍地沙土,风一扬就是沙尘暴。
一旦刮到脸上,轻则泛红起皮,重则皮开肉绽。
饶是常年泡在沙地里的士兵,“风季”里也扛不住大练兵。
坐在案几后的王忠嗣看着站在帐门口的人,面若冰霜的脸上冒着阵阵寒气。
站在门口的人约摸有一米六出头的个子,瘦弱的身形看起来弱不禁风;隐约还能辨识地出白皙的底子的皮肤红里透着黑,显然是被晒伤了。
那人搓了搓脸颊,低眉顺眼地看着脚尖。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王忠嗣开口,又不时抬头偷瞄几眼。
“为何要来?”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王忠嗣沉稳中略带沙哑的声线才响了起来:“欺君罔上乃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