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褚仲离看了身后的人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拱手施了一礼:
“奴预判不能,致使我军折损士卒六百五十余人、都尉两人;听信敌军妖言,以致折损粮草二百余石、辎重车若干。”
“奴自知罪孽深重,但凭将军处置!”
江殊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聚在了酒樽上。
“……”他不开口,褚仲离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保持着拱手的姿势。
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
除了江殊外,在场的将士皆大气不敢出、许多人愣是憋出了一身的汗,纵使汗水流进了伤口也不敢擦拭。
“我听闻你首日擒获了敌方先锋官。”
沉默了半晌的江殊将酒樽怼在了案上,虽然表情平淡地像是在和同僚商量吃什么,语气却冷得骇人:
“首战告捷,次日便挂出了免战牌,还将其放虎归山。”
“唯……”
褚仲离点了点头,颤动的眸子一直在地板上打转转。
“奴收到了关中密报,故而才遵从密令:释放战俘,鸣金收兵。”
江殊盯着他,追问道:“何人下得密令?”
“奴不知……”
褚仲离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绢布,双手捧到了案上:“绢上有圣上印信,奴与诸位同僚辨识后,笃信是真的。”
江殊看了他一眼,打开了绢布。
暗花织纹的明黄色绢布上用血红色的天蚕丝线绣着密令的内容,左下方的石青色无极图印记闪着淡淡的光。
官方印章用的全部是蓝色的印泥;
印泥中的石青色提取自蓝铜矿石,放置十数年也不会褪色。
蓝铜矿石产量极低,开元年间被皇家垄断,寻常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这种矿粉;
即便有不法之徒在黑市上兜售,其购买其价格也高于黄金数十倍。
“此物一看便知这是伪造的,”江殊随手把绢布甩在案几上,“圣上从不曾用这种口气拟谕。”
“将军不可!”
褚仲离慌忙去接,奈何晚了一步,并没能阻止绢布滑落地面:“此举有辱圣谕!”
“那我再来问你,此物是何人送来的?”江殊面色如常地看向他,“可是金吾卫①?”
“瞧着像是……”褚仲离目光游离,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那便不是。”
江殊得出了肯定的结论:“既不是金吾卫,自然不是陛下圣谕。”
“将军这话未免说得过于牵强……”
在座的某位将士提出了质疑:“且不说石青印泥无法仿造;这绢的锁边用的是提花织锦之术,血丝也是用上好的鸡血石粉染就的天蚕丝。”
“只是凑齐这些东西,伪造密令者怕不是就得花上近万钱。”
“东西自然是真的,”江殊将绢布捡起来,平铺在了案几上,掷地有声地说,“但这谕绝对不是圣上下的。”
“将军为何这般笃定呢?”
在褚仲离的印象里,江殊不是一个爱抬杠的人:“单凭不是金吾卫所送吗?”
“当然是因为这方印,”江殊将绢布上的印展示给在场的人看,“虽说圣上不曾用过帝玺,但家妹曾有幸得了凰玺。”
“凰玺上篆刻的是则天顺圣皇后的名,帝玺上如何会刻天皇大圣皇帝的乳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