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想来你也猜到了。”
裴氏苦笑着说:“圣上担心阿娘和阿爷功高盖主,便削了二人的爵位,停了二人的俸薪。”
花惜颜眸子微挑,仁宗还真是很喜欢用这招。
“那时妾身才六岁,本来锦衣玉食,某一日就突然连温饱都无法保证了……”
裴氏叹了口气,目光略有些呆滞地看着身前的一方天地。
“我便缠着阿娘,问她家里发什么了什么,为什么我想吃条鱼都得等到过年。”
“阿娘只是看着我不说话,不多会儿掩面而泣,然后我就听到了阿爷的声音,说什么‘荨儿还小,先别告诉她’之类的话。”
“再大一些,我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嫁与杨松为妻,是圣上给我的选择。”
“要么下嫁给当时的太常寺卿做续弦,要么嫁个穷得家里连锅都揭不开的穷秀才。”
“我选了后者,二十年过去后,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摊开双手,丝质襦衫的缝合处隐约有些抽丝:“所以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花惜颜有些意外,没注意到她早已把谦逊的自称改成了平辈之间的“我”。
“嗯,”裴氏点了点头,眸子里真的闪烁起了憧憬,“羡慕你做什么都能得到将军的支持,羡慕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曾听故人说过:在某个平行世界里,女子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不必到了年纪就成婚,成了婚也不一定要生子。”
“你说的故人……”花惜颜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是永王的生母江梅妃么?”
“你也曾见过梅妃娘子?”裴氏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梅妃娘子过世十五六年了,那时的你没准儿还没满月呢!”
“我也是听殿下提起过那么一嘴,”花惜颜说着,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相信有这么一个世界存在吗?”
“虽然还相信,但已不似幼时那般笃信了。”
她摇了摇头,眸子里的憧憬褪去后,蒙上了一层迷茫:“毕竟男女尊卑已经传承了数千载,我已经不奢望能如愿了。”
“没准儿能实现呢。”
花惜颜的话让她蓦地抬起了头。
对上前者的视线后,她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也许吧,但我和浈环都等不到那日了。”
—
郊外,勤王地宫。
士兵列队守在四周,监督着劳工扛着木材和石材进进出出;
时不时有载着箱子的地排车加入,隔着铁皮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殿下可想好了?”安禄山跟在李隆基身后,恭敬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败了,殿下和奴自是要遗臭万年了。”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本王断没有输的道理。”
李隆基大体扫了几眼手里的绢布,将其递给了侍者:“阁罗凤的人马已经启程,最多半月便能抵达长安。”
“如此,奴回去便差人去给崒干①送信,”安禄山施了一礼,道,“幽州驻兵三万,皆已以他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