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和你去西域杜康喝酒时,过马路时提到的小乞丐吗?”
他把盐碟抽过去放在了自己的食案上,继续剥起了巴旦木:“他是个盲人,当时我本可以救他的。”
“但我那时觉得我不能改变唐朝既定的历史——兴许他命该如此呢?”
他歪着头说,没有情绪起伏的眸子如同玻璃珠:“我就袖手旁观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疾驰的马车踏过。”
“我至今还记得他扭曲着的残败的遗体,就像摔碎了的瓷娃娃。”
“当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我父亲上山砍柴被老虎拉了一道十几厘米长的扣子。”
他剥着巴旦木的手微微一颤。
“伤口感染后久治不愈,别说乡野疾医了,就是曾经是尚药典御的张时羲诊治了一番后也束手无策;直接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准备后事。”
“我游历全国时,曾学过一点应急创伤处理的知识。”
他埋头剥着巴旦木:“当时天热,感染后虽然清除了腐肉,但创伤面过大,不缝合还是会继续感染。”
“我就找了根缝被的粗针,把羊肠劈开搓成线缝合了他的伤口;虽然手法糙得不能看,但很快就结了痂。”
“我至今还庆幸本能战胜了当时的我。”
“也是那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没发生之前,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反正人定胜天,管他未来怎么样,活好每一个当下就够了。”他把剥好的巴旦木推到她的食案上,笑着结束了话题,“怎么不吃啊?”
“我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得深藏不露哇~”花惜颜回神,捏起几粒果仁放在手心里,开玩笑说,“看来得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我倒是不介意重新认识一下。”
李龟年也笑了,伸出手说:“小姐姐你好,我叫李龟年,是你未婚夫唯一的好朋友。”
“……”花惜颜翻了个白眼,“格纹!”
李龟年得逞地笑了:“哈哈哈……”
“你还真是三句不离他啊……”
见他把两个小碟的果仁倒到一起,花惜颜伸手把小碟夺了回来:“我自己剥就是。”
“倒是你……不打算讲一下这些天的见闻么?”
她把小碟放在食案上,神秘兮兮地说:“我还一直等着你找我,我好跟你说个惊天大秘密呢!”
“惊天大秘密?”
李龟年避开了前一个问题,揶揄一笑:“让我猜一猜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尤卢是当初刺杀仁宗的刺客?”
“!!!”花惜颜蹙眉,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你早就知道了?”
“也没早就,今儿早刚听阿瑾说的。”他耸耸肩,表情淡然道,“你刚刚也看到波奈罗了吧,尤卢多半在鼓里。”
“今晚注定不太平咯!”
他说着,端起酒樽饮了一大口,唱了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花惜颜扯了扯眼角,“你倒是波澜不惊,不是才劝我活在当下么?”
“话音儿还没凉呢,就准备袖手旁观了?”
“没事,阿瑾已经去点禁卫军替换当值的神策军了。”李龟年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Don't worry。”
“你倒是很信任他,”花惜颜学着他的模样拍了回去,看向花获的眸子划过几丝担忧,“我可信不过!”
“那是你不肯了解他,自然看不到他的优点,”李龟年端着酒樽面向了她,认真地说,“相信我,他是个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