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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出奔

醉奔 渌水东风 4428 2024-07-11 19:31

  姒夫子坐在花园的木亭之上,全然无视花园内百花盛开,蜂舞蝶阵,专注看着蓍草,脸色凝重,安歌蹑手蹑脚走来,站在夫子身后探着头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就轻轻拍了夫子的肩,姒夫子猛然回头,说:“安姬啊,你怎么来了?你总是窝在酒坊里,久不到百花丛中了,迎春花都谢了。”

  自从醇醴死后,安歌不像以前满花园逛,摘春花而入酒。姒夫子曾安慰过安歌,说:“人生百年,终有一死,只是死法不同罢了。”

  “这些我都明白。”安歌红了眼圈说,“只是醇醴是屈死的。”

  姒夫子说:“她有何委屈,醇醴本就爱男色,怎么主人家还不能说了。”

  “怎么爱男色就不行了,为什么男人可以爱女色,女子就不能爱男色?色色相同。”安歌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姒夫子用手摸着神龟的壳说:“色色怎能相同,男子需有刚毅英武矫健之色,女子需要皎洁明媚绮艳之色。”

  “爱色之心却是相同的。”

  姒夫子说:“女子要只爱一色,比如你,只爱寒慕那一种清朗之色。”

  “可是男子为何就能爱多色,比如诸侯国的王伯们……”

  “他们也只爱一色,姬妾众多只是为了子嗣。”

  “看来醇醴有错……”安歌若有所思。

  “是啊,醇醴有错。而且身为仆从,她偷了你酒库钥匙,这更是大错。如果哪怕一名军士起了歹心,住在酒坊的你就有可能身遭不测。她如不自尽,也会让夫人活活打死。她这一死百了,还惹得你跪地祝祷,现在即便地下有灵,都会愧疚得再死一次。”姒夫子耐心劝导。

  安歌似乎放下心结,吃饭酿酒,一如往常。

  现在安姬转到姒夫子身前,说:“姒夫子,今天是什么日期了?”

  姒夫子说:“仲春第一日啊。”

  安歌脸上随即蹦了起来:“仲春了,仲春了……”拍着手就走了。

  自从醇醴走后,安歌第一次如此手舞足蹈。

  回到酒坊,安歌嘱咐酴醾取两个羊皮酒袋,灌上美酒。然后她把酴醾打发掉,自己偷偷收拾三五件春夏的衣服。最后清点酒库的存酒,新酿出七八坛,是够父亲和姒夫子喝一阵子的了。

  天渐渐黑了,仲春的夜晚有点凉,披风还是需要的,安歌本想在花园里走走,又怕寒慕来了,花园太大,一时找不到;如果待在酒坊的卧房里,又怕陪寝的婆子碍手碍脚;她就在酒坊门前架着火继续酿酒,这时婆子来劝:“姑娘,酿酒不急于一时,睡好了,酿的酒才会更好。”

  安歌恍然大悟,直觉寒慕一定夜半时分来,于是吩咐婆子:“你就帮我看着这火,烧开灭火,把它放凉即可。”回到屋子睡觉,可是因为兴奋,一时竟睡不着,喝了一口泡制安神药材的酒昏沉睡了下去。

  不知睡到何时,听到外面有动静,睁眼一看,似乎早过夜半时分了,因为天色不是浓墨色,只是第一缕曙光还没有展现,安歌正兀自失望之时,突然觉得外面有人喊:“谁?”

  安歌机灵一下爬起来,婆子也一下子坐了起来,还未等婆子反应过来,安歌拽着自己包好的布包背着两羊皮袋的酒欲夺门而出,可是发现门从内部闩上了,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闩,这时婆子拽住安歌的胳膊,说:“姑娘,奴不允许你出去。”门闩这时候已经被安歌划开了。

  安歌不知哪来的反应力,转身用力推开婆子,向外便跑。

  花园中是一树一树的花开,在酒坊前的空地上寒慕手持长戈,正被几名府将围在中心,安歌看见寒慕,满脸微笑说:“我就说你一定会来娶我,我睡好了觉,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你来呢。”

  寒慕一笑,说:“安姬,酒太重,你就放在地上,一会我拿。你现在就自己往酒坊后面的山坡上爬。一会我去找你。”

  还未来得及放酒于地,三个婆子从酒坊中出来,径直扑向安歌。寒慕操着五米长戈,如击打树桩一样,快速击打在三个婆子的头部,三个婆子立时晕倒在地。这一招兔起鹘落,安歌竟然愣在原地。

  几名军士几乎是在寒慕出戈的同时,用矛去击杀寒慕,可寒慕腾跃起来在空中收回了矛,直接抡了一圈,有两名军士手中的矛竟然脱了手,寒慕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安歌说:“安姬,快跑啊,往山坡上跑。”

  安歌拼命的点头,一路快奔,清晨的春风吹拂着秀发,忽见已经微亮的天空竟然有一颗莹亮的流星,安歌大喊:“有流星,有流星。”

  寒慕无暇望天空,一边快速抡着长戈,一边慢慢往安歌的方向跑,军士们不敢靠前。锥岩不知何时赶来,手中亦有一只长戈,直刺向寒慕面门,寒慕身体后顷,锥岩又向前半寸,寒慕只好招架,锥岩喊向军士:“还不去找姑娘,如果姑娘出了这花园,唯你们是问。”

  几名军士连忙往山坡上跑,寒慕收戈极速刺向两名军士的腿肚,同时自己也被锥岩刺伤,胳膊的血汩汩而出,可寒慕攥着长戈并不撒手。

  还有几名军士继续奔向安歌,忽然他们捂着眼睛,有的直接滚落山坡,有的站在原地去擦眼睛,安歌顺着山坡跑向学馆之后,不见踪影。

  几名军士擦干眼睛,东寻西找,大喊:“姑娘不见了,姑娘不见了。”

  锥岩手中并未停止,问:“寒副将,你说姑娘藏在哪了?”

  寒慕说:“你放了我,我俩只要走出这门,成了亲,我定会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带回来,继续在将军跟前尽孝。”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寒慕,做赘婿如何就屈了你。”

  寒慕闻此,止戈跪下:“将军,做将军府赘婿并没有屈了在下,只是安姬不许。”

  屈将军眼中含泪,凄怆地说:“那是因为安姬不知,她的哥哥已不久于世间。”

  寒慕不解,锥岩亦不解。

  屈将军说:“姒夫子刚才说,将星落了,应执现在恐怕……“

  寒慕回想刚才安歌的话,忽地站起身,一路急奔,这时锥岩站起来想拦住寒慕,寒慕对将军说:“将军,请允许在下和锥岩去找回少将军。”

  将军摆着手说:“去吧,去吧。”

  安歌并没能下了密道,她从山坡绕到学馆另一侧,翻窗进入学馆,就看到姒夫子和父亲坐在学馆密道出口上方说:“将军啊,去接少将军回来吧,他魂魄已经去了。”

  安歌拿着包裹愣在原地:“什么叫魂魄去了?”

  然后父亲望了她一眼,安歌分明看到父亲的眼睛里有红血丝,她觉得父亲苍老了许多。父亲说:“安姬,你……你的兄长……”

  他终究没有把话说全,就转过头,由姒夫子的小童推出了学馆。

  安歌还站在原地大惑不解:“夫子,什么叫魂魄去了?我哥哥怎么的了?他又伤了?”

  姒夫子说:“你,最近就哪都不要去了,好好待在府中等着你哥哥,他明天就能回来了。”然后铁青着脸钻进自己的卧房。

  安歌在学馆向外看,锥岩和寒慕的对战很精彩,但不知父亲说了什么,锥岩和寒慕竟然同时离去了。唯一清楚的是,大家面色沉痛。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只觉得心乱如麻,却又找不到缘由,安歌去敲姒夫子的门,门内无回应。她刚想转身离开,姒夫子的小童回来钻了进去,还未等安歌乘机溜进,就阖上门。只听小童说:“卜正,杞王衰垂有恙,召你去祈求祥瑞。”

  “唉……”姒夫子长叹这窸窣地穿戴。

  是了,老杞王垂垂老矣,将要不久于这个世间了。

  安歌蹑手蹑脚站在学馆门后,待得姒夫子出门,安歌费力推动几案,拉动密道门,万幸密道门并未让姒夫子施法。密道一豆的油灯昏暗温暖,安歌小心翼翼迈下陡峭的阶梯,看见地下室有十余坛自己酿的美酒,不禁兴奋地俯身闻闻,便是透着密封纸,也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酒香。等她直起身,发现地下室竟站着一枯槁的老仆,吓得惊叫。

  老仆说:“别怕,姑娘,老奴已在这久候了。请随老奴过来,寒将军什么都为姑娘准备好了。”

  安歌这才发现他是盲仆,在盲仆指引下,安歌来到了寒慕的卧房。此时的卧房已经经过精心的洒扫,上面悬挂着黑色和米色双层的帷幔,便是夹被也是崭新的带着云锦花纹。在几案上摆放黑纁色丝质新郎新妇的礼服,并一个首饰匣子,安歌打开看,一支上好的美玉精刻的发髻。安歌多想装扮起来,可是,不行,她一定要装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看。

  她问:“寒慕什么时候能回来?”

  盲仆说:“这个老奴不知,但是寒将军让姑娘不要慌,只要离开屈府,就算是出奔之人了,姑娘便是将军未来的妻。”

  安歌闻此开心不已。

  片刻,安歌看见一个年轻的军士来此和老仆说了几句话,老仆随即神色凝重,转进屋子说:“姑娘,寒将军让你在屈府内等他,他明日即回屈府。”

  安歌不解,也不肯回去。

  盲仆说:“少将军重伤,寒将军去淳于接少将军回来,望姑娘返回府中劝慰老将军。”

  安歌见拗不过,就说:“你去备马。你总不能让我还走密道,如果密道被发现怎么办?”盲仆只得牵马,趁此时机安歌把礼服和首饰并仅剩一羊皮袋的美酒装进的包裹。

  盲仆牵来一匹马,安歌跨上了马。出了寒慕家门,安歌就想:“我千辛万苦才出奔成功,我为何要再回屈府,让一群婆子粘着。我为何不去找哥哥和寒慕。”

  她驾着马,看门前农人正忙于耕种。有一个农人抬起头,正看见安歌,跪于地,大呼:“这等穿着相貌定是将军府的姑娘,酒神,酒神啊。”安歌不知所措,想拍马而去,可手中只有长长的缰绳。她两腿夹住马肚子,用缰绳打马,马向前一跑,安歌在马上晃晃悠悠,勉励保持平衡,可不出二十步,竟然摔落于马下。

  农人们看愣了,小声嘀咕:“是不是酒神喝酒了?”

  一个近处的老妇说:“酒神能不喝酒嘛?”然后就上前扶起安歌,另一粗壮的汉子拽住马的缰绳。老妇问:“酒神,想去哪啊?”

  安歌说:“想去淳于。”

  “你一个女身,淳于去不得。”

  “我就要去。”安歌倔强地说。

  “那得找府中军士随同。”妇人说,别的农人也附和。

  “不用,我的夫君刚刚走不远,我只要骑上马就能追上。”

  “将军府的姑娘婚配了?”一年老农人疑惑。

  另外农人挤着眼睛,年老农人马上醒悟说:“可是寒副将?”

  “正是。”安歌红着脸回答。

  “寒副将和贵府家将走很久了,走得还很急,姑娘是赶不上的。”老者说,“我们这些都是将军府养在外的奴,只是姑娘不认识……”

  一听说是将军府的奴,安歌马上跨上马,扬着马鞭,马儿又开始疾跑。

  这次三十步,安歌又从马上摔了下来,安歌骑过马,但只有两三次,都是在寒慕的照顾之下,安歌不会骑这无鞍的马。

  尽管泪水长流,安歌忍着痛,再次跨马,这次马似乎懂得什么,放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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